伯邑考做不出站在门口当着所有人面呼叫狗皇帝开门,没有办法,只好折回头,又去寻御七,向她探问狗皇帝究竟如何。却是这人原本就是一个嘴紧少话之人,现在又明显在生气,自然不肯多理会伯邑考!
她不仅不肯理会伯邑考,甚至气得连晚饭也不肯做给他吃,只叫人从厨房里取来一分饭菜给伯邑考送去就算了事。
由此可见这巫医今日当真被气得不轻。伯邑考看着面前色香味三分皆是清单的饭菜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吃了下去。
下午时候,伯邑考又往寝宫中去了三次,却是全被侍卫挡住,只能无奈地退下。却说那寝宫大门,自从御七离开后边再没有打开过,连饭食都没有送过一次,显然内中人正处於昏迷状态,无法进食——伯邑考对此却是不信,他与这狗皇帝相处多时,如何不知道他虽然行事疯狂,却也谨慎万分,就连这次出宫巡游,也要等到两位皇子即将归来才肯启程!
将皇权看守得如此慎重的一个人,伯邑考如何能相信他在“奸妃”的唆使下误落了他们兄“妹”的圈套中?须知那九尾狐本就是纣皇手中棋子,它定下的圈套难道不就是狗皇帝的圈套?
何况狗皇帝身上所中之毒来自奠柏——这树伯邑考曾在宫中见过,虽然又毒又腐,但是御七早已研究出解读之法,哪里还能有现在这番凶险景况在?
只是这狗皇帝显然将自己与御七站在宫门前的对话听在了耳中,而且一定和御七一般正在生气,以致现在也不肯将他召入寝宫相谈。
伯邑考多次被侍卫拦阻,终于也泄了气,不再前往寝宫探望狗皇帝的伤势,只窝在偏殿里,摊开行宫四周的地形图来研究,而后叫来公子偈与恶里龙,吩咐他们如何布置兵力,以防万一周人来袭。
直到亥时四周里一片漆黑时,伯邑考才从偏殿里走了出来,慢慢地踱到寝宫门前,却见门神依旧守卫在前,虽不看他一眼,但只要他想要推门而入立即就会伸出手拦住他!
伯邑考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忽然伸脚在门上踢了一脚,虽然没有将门踢开却是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屋内的人就算真的睡着了也会被他惊醒!
因为伯邑考这一脚动作极快,又是出乎意料,那两个侍卫自是提防不住。又是知道这位公子乃是纣皇宠臣,侍卫不敢真的动手将他驱赶,只能双双怒瞪起眼,警告地瞪着伯邑考。
伯邑考不将怒目而视的侍卫放在眼底,而是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出声叫唤了纣皇两声。
那屋里却是依旧无声,没有一点回应。
伯邑考抿了抿嘴唇,等了小半刻,这才再次开口道:“陛下,下雪了。”
那两个侍卫闻言双双翻翻眼,望向黑黝黝的夜幕,而后迅速地垂下眼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堂而皇之撒谎欺君的伯邑考。
伯邑考反而不以为意地冲他二人笑了笑,暗地里却是庆幸夜色极沉,一片黑暗,侍卫瞧不见自己通红的脸,要不然他也不会特地等到这个时辰才来诱哄狗皇帝开门。
一面又暗暗地在心里催促着狗皇帝不要这么别扭,赶紧开门,否则自己的面子就要丢光了!
却是过了好一会儿,屋内才传来狗皇帝的声音道:“你骗朕,若是下雪如何听不见半点响声?”
那两个侍卫听见纣皇答话,立即退到了寝宫外门口,将岗位搬到了此处,然后继续如两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地守卫着。
伯邑考见他二人主动离开,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回狗皇帝道:“只是小雪,自然无声,但已渐渐转大,怕是后半夜就会变成鹅毛大雪呢。”
屋内立即又没了回应,却是没得一会儿,宫门被纣皇从内打开。伯邑考见此连忙伸出手去紧紧抓住刚刚打开又立即要关合上的房门侧边,这才没有继续被正在气恼中的狗皇帝关在门外!
就见狗皇帝气哼哼地蹬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幕,而后又瞪向伯邑考,却是没舍得真将门用力甩上,叫对方卡在门缝里的双手受伤,只冷冷道:“你果然骗朕!”
伯邑考不会回答这句气恼下的质问,也没有将狗皇帝黑压压的面色放在心上,身子向前一步就迈入门内。他反手将宫门合上,这才抬头看向纣皇,却是脸色顿时一冷:“陛下能诓骗于臣子,臣子偶尔欺君一回又有何妨?”
纣皇“哈”了一声,道:“原本以为你是来向朕赔罪的,却没想到竟是来兴师问罪的!”
伯邑考冷冷道:“陛下承诺过,只要西岐不与陛下为难,陛下就绝不会对西岐动手,而今却又是为什么?”
回身坐到床边的纣皇闻言,微微冷笑道:“你也好意思对朕说这番话,若你西岐没有与朕为难,朕那八十多个忠良之臣难道是被河伯请去喝茶做女婿了不成?”
伯邑考闻言一愣,清冷的面容渐渐露出羞愧的神色。纣皇则是低下头去研究其身上的伤口,不再搭理于他。
半晌,一直呆站着,被纣皇反驳得无话可说的伯邑考才迈开步子,走到狗皇帝面前,低垂着视线也不敢看对方神情究竟如何。如此又呆站了许久,伯邑考才呢喃出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也是伯邑考身为人子身为周人,对父亲、西岐尽的最后一份孝心!”伯邑考清楚纣皇此番举动的目的,但只要他的父亲姬昌一直留在行宫内,纣皇便不能将苏全忠行刺的事端栽赃到西岐的头上,叫天下诸侯有借口群起而围攻西岐——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能为西岐所做的事情!
纣皇讥讽地笑道:“你是尽到孝道,可朕这伤不就白得了?”说罢便抓住伯邑考双手,将它们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伯邑考感到手上似触摸到了粘稠的湿意,连忙收回了手,抬眼看向纣皇的伤口道:“陛下既然有所图谋,想要诱逼天下诸侯发兵进攻西岐,行一箭双雕之计,自然要有所付出……何况邑考相信陛下的奸猾与御七巫医的本事,自然不会真有性命之危!”
“哦,朕奸猾,骗朕开门的兔子就老实了?”纣皇戏谑出声,而后抬起双脚躺到了床榻上,嘴里轻轻地哼唱了起来:“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我要进来……”
伯邑考听他哼唱的儿歌分明是在揶揄自己,但也知道对方已不再对自己生气,微微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无力地趴在了床榻边,闭上了眼睛,随便听着狗皇帝哼唱,竟是渐渐地睡着了。
纣皇慢慢哼唱了一会儿,缓缓低下头瞧向趴在床边迷糊睡去的伯邑考。他伸出手摸了摸西岐世子的脑袋,叹了口气,暗道这小子什么不好学,偏要学自己一模样做起了恶人,如今姬昌被他逼来行宫做人质,纵然得了好处也只会记恨着他的不孝,日后两人相见当真是再无半分父子之情可言了!
如此一来,伯邑考可就真的再也不是西岐的世子,而是他纣皇的情人了!
思索至此,纣皇愣了愣,心里隐隐起了一股冲动,连忙收回了手,免得自己忍受不住将床边睡熟的人一把掐死!
☆、102没有硝烟的战场(三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这一日到了后半夜,竟真的下起雪来,初时小小,寂寞无声,到了后来越下越大,清早推开窗门一看,外间已是白茫茫一片。
可怜伯邑考因为纣皇重伤在身,不便睡他身旁,只能委屈地在床边趴了一夜,结果受了一夜寒气,体寒之症立即发作,半夜就昏沉沉地发起高烧来。只是一夜都不曾被察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前来给纣皇复诊的医者发现,急忙地将他带到偏殿里去喂了一大盅退烧的汤药,这才缓和了一些,躺到床上,睡了过去。
伯邑考这一病就足足病了三天,才终于从昏沉中苏醒了过来。伯邑考人一醒来连忙拉过给他送药的侍女,问他纣皇病体可有康复。那侍女却摇摇头说皇帝陛下这几日依旧昏迷着,莫说康复,连清醒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伯邑考心知这狗皇帝还要演戏几天——他此番受了重伤,如何能甘心一点好处都不得?纵然不能将西岐立作天下围攻的靶子,哄骗一些没耐心的诸侯反商也是好的!
却是不想到了第五日,狗皇帝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却是睁开眼睛一不逼问刺客二不接见群臣,只一口一个“爱妃”、“妲己”地呼唤着。
可是这次刺杀狗皇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奸妃的亲兄长!当日事件发生后,早就看奸妃不顺眼的公子偈当即就命人将奸妃捆绑了起来,只等审讯过后就将她一刀杀了,免得她继续祸国殃民!
这半年来,大臣们不知在这奸妃手上吃了多少亏,家中不知多少做官的亲属被她挑拨得砍去了脑袋,自然乐意见到这奸妃被捉拿起来,皆道狗皇帝一向爱惜性命,如今差点被奸妃的兄长谋害了,哪里还能容得了她?
哪里想到狗皇帝竟然宠爱奸妃至此,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开始呼唤她了!只是那些大臣实在恨极了奸妃,不愿错过这次良机,竟是一个个跑来唆使公子偈将奸妃杀死,以保国家社稷!
公子偈被这些大臣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竟是真的被说动,转身就提了大刀跑去监牢,一把将那九尾狐扭了出来,一刀就朝它脖子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