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彻回头看过去,原来是站在楼梯口的柯然。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条腿站直一条腿松垮地点着地,脑袋歪向一边,印象里一直挺直的后背此刻也略显得弯曲了一些,他的头发像是被谁揉搓过,不再妥帖。早上看上去整齐的衬衫现在变得有些褶皱起来,前襟一块水渍,应该是清洗过,也难怪,抱着吕益柔的时候身上一定蹭上了血渍。
眼前的柯然和这两天印象里一尘不染的柯然反差太大,最让袁彻迷惑的是柯然的眼神:不是那种闪烁不定的小绵羊的眼神,而是一只盯着猎物的老虎,带着点戏虐,和一丝桀骜不驯。
袁彻皱眉看着柯然。
早上见识过柯然变脸的功夫,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他差点忘了这么回事了。
只是为什么柯然现在不装了?是装累了?还是玩够了?
柯然走过来,走一步晃一晃,像是全身上下的关节都没有固定好,随时都会散架似的。
这个快散架的柯然有惊无险地走到袁彻身前,突然身体向前凑了过来:
“问你话呢,刚才那个人是谁?”
第26章 一个来访的女人
柯然见袁彻看着自己目不转睛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甚至有点轻蔑的味道瞥了他一眼,回头跟身后的女人说:
“你要找的人叫郭荣是吗?”
袁彻这才注意到,刚才空空的柯然身后现在多出来一个穿着褐色碎花裙子的女人。她看上去二十□□岁的样子,一脸素颜,一条马尾辫整齐地把头发拢在脑后,标准的瓜子脸白白净净的,可以称得上清秀。
女人听柯然问起点点头:
“他说他叫郭荣。”
袁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示意他们两个进来,指了指在门口的长椅,让她坐在那儿,回身拿纸杯倒了一杯水递给女人:
“你贵姓?”
“我姓于。”
“找郭荣,有什么事吗?”
女人从进来看见空空的办公室,就难掩失望的神情:
“他说有什么情况可以找他。我刚才联系他了,他说让我到这儿来。他不在吗?”
“估计一会儿就到了。我是他的上级,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我还是等他来了再说吧。”女人听他这么说,低头看着自己的水杯,不再多看袁彻一眼,明显已经结束了话题。
袁彻忍者照镜子的冲动,什么时候他的颜值连老郭都比不上了,看这女人的样子,自己明显是被嫌弃了。
幸好只是一时冲动,冷静了五秒,袁彻也就放弃了攀比的心。
见她不肯说,袁彻也不勉强。他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到处游走,东看西瞧的柯然身上。
那逛大街一样带着审视目光打量眼睛扫到的一切事物的男人,怎么好像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似的。
袁彻走到柯然身边,看他正拿着自己放在办公桌上的一个镇纸,伸手夺了过来放回原处,低声问道:
“老郭没和你一起回来?”
“没有。他,有事忙着走不开。”柯然又拿起了挂在办公桌前面的一个台历,上面有一个日期被圈了起来。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袁彻再次把东西从他手里夺过来,捎带不耐烦地着瞪了他一眼,挡在办公桌前面,阻止他伸手的拿下一个东西的动作。
“哪个女人?”柯然不以为意,把手插在口袋里,再次摆出了歪歪斜斜的丁字步。
袁彻皱着眉看着柯然一脸认真的样子,声调不由得提高了:“吕益柔,你不在医院看着她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啊,那个割腕的女人。她挺好的,就是不说话,我在那儿也什么都做不了,就先回来了。”
袁彻再次惊讶了!那个割腕的女人?中午看到柯然照顾吕益柔的神情,和看到她割腕的紧张慌乱,看上去很关注吕益柔。他一度以为柯然对吕益柔自杀未遂带着内疚的。就算不是,就算只是同情弱者,退一万步说吕益柔怎么说也是个美女,总之不管怎样,他都不是会用那个女人来称呼吕益柔。看柯然的这两天和他们相处的方式,他甚至可以笃定,柯然不会用这样的称呼称呼任何女人。
他有种感觉,柯然应该是那种快要绝种了的传说中的绅士。可现在站在眼前的柯然却颠覆了他的印象,和中午分开前那个柯然差别太大了。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柯然的衣服,确实是早上的那套,衣服上的污渍确实是染上血的位置,肩膀上面还有一处隐隐可见的口红的痕迹,正是吕益柔自杀时擦的口红的颜色。
关键这张脸也确实是柯然的没错。
袁彻心底狐疑着,没有注意到自己正盯着柯然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了。
“怎么了?我就那么英俊吗?让你不忍移开视线?”
这话让袁彻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这个人绝对不是柯然。可他偏偏又真的就是。
生平头一次这么主动盯着一个男人看,还被人当众戳破,袁彻感觉到什么是尴尬了。
好在这时候门被推开了,顾华宇走了进来:
“头,那个清洁工带来了,在会客室。”
袁彻忙重整自己的表情,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终于知道影视剧里面为什么动不动就咳嗽了。真要到用的时候,咳嗽是最简洁最直接最有效的。就像他现在。
希望这种脸发烧的感觉不至于让人发现。
可事与愿违,还是被忙着喝水的顾华宇发现了:
“头,你怎么了?脸这么红?生病了?”
袁彻假咳嗽变成了真咳嗽,被顾华宇气的,他怎么专捡不开的那壶拎。平时没见他怎么长心眼儿。
强压着被自己口水呛的咳嗽,指了指在椅子上的女人说道:“我去问问他。这位是来找老郭的,你先招待一下,老郭一会儿就回来了。”
袁彻感觉自己是仓皇地离开办公室的,身后似乎还听到了一阵轻笑,还有顾华宇好死不死地追问:“头怎么了?火烧屁股了?”。
这位,看来太久没有教育了。
看着袁彻急匆匆像落荒而逃的样子,问柯然后者只是笑得莫名其妙。没有人解答,他只能自己想。顾华宇回头看了看那个女人,难道,那个女人是起因?头这是在害羞吗?
想到这儿,顾华宇顿时觉得这个答案就是唯一正确的,忍不住偷笑起来,铁金刚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然后,推开门,一路小跑追上袁彻:
“头,我提醒你,这个清洁工的话特多,而且嗓门大,你要先运好气再进去。”
袁彻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脸也不那么烫了,又被好心提醒了一番,正好给他一个题目让他可以充分发挥一下。
“我不是让你招呼那个女人吗?你跟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一起听听了,说不定还有需要出去跑腿的,办公室有柯然在,你还怕招待不周吗?”
袁彻没理会顾华宇的戏言,故意忽视他打量自己的眼神,闷头往会客室走。
还没等到会议室门口,袁彻手机响了起来,是郭图荣的电话。他示意顾华宇先进去,自己走到窗边借着树荫下吹来的风让自己的脸退退烧,还没等他开口,郭图荣语气带着焦急地先开了口:
“袁彻,柯然回去了没有?刚才护士说他神色看上去很吓人,匆匆跑出去,还撞倒了一个护士,踢翻了一个垃圾桶,像是被追赶的逃犯,这是护士的原话。我怎么打他电话都不接,我又走不开,他是局长让特别照顾的人,要是出点什么事来可怎么收场……”
“停,停,至于吗老郭,一个大活人丢不了,他回来了!”
“哦,他回去了?”
“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女人说是找郭荣,是找你吧?”
“对,我让她去的,是那个酒吧的莉莉,和曲静关系很好。她电话里只说有事,没说什么事。你看到柯然了?他没事?”
袁彻想了想柯然判若两人的样子,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有事,为了不让郭图荣担心,那种反常他选择忽略:
“没事,胳膊腿都挺全。你告诉那女人来这儿,你又不能回来,干什么?留给我?”
“当然留给你,出去蒙人,回来再一本正经的问话,我可转换不过来。”
“人家指名点姓要找你,我的魅力明显不够。”
“谁让你用魅力了?拿出组长的架势不就行了?”
“你就是给我找事儿干。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看上去很平静。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按理说她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她受伤,老公又死了,这么大的事估计很快她的亲朋好友就都知道了,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看她的。就一个来电还被她挂死了。”
“确实有点反常,至少她家里人也该来看看她。她家里的情况已经让人去查了,估计很快就能有消息,你先看紧她,别让她再有机会寻死了。”
“那最好派个女警来,她上厕所也得有人跟着。”
“我这就派一个去。好了不说了,我再问问那个清洁工。”
“是头的事?”
“嗯。挂了!”
袁彻挂断电话,思索了片刻推门进了会客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