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地,傅子邱心头无端漫开一点愠怒。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龙啸的脸,苍白无色,透着疲弱,整个人窝在床上缩成一团。
这时有人走过来,将龙啸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轻轻抬起他的脸,亲吻那白纸似的唇角。
那人就这么抱了龙啸一个晚上,又在他快要醒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回床上。
这是什么?
傅子邱讶异于自己惊人的想象力,因为龙啸一句话就脑补出这么大的场面?他也魔怔了不成?
龙啸说:“她……是个试炼者。”
“试炼?”傅子邱全身毛孔都张开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试炼什么?”
龙啸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心魔。”
傅子邱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艳娘的心魔是……炼出来的?”
“不然呢?”龙啸反问道:“古往今来,凡修仙问道者,几人没有三两妄念,痴迷不悟者,几人未生心魔。你何曾听说过有人能平白修出心魔实体?若无外力催化,怎么可能呢。”
“你……”声音艰涩的人换成了傅子邱:“你也,是?”
龙啸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殷叱聪颖过人,常为人之不为。大概也是被逼出来的,为了对抗天族,打败我,动了不少脑筋。魔族中阴损邪术数之不尽,殷叱日夜钻研,将各种方法糅在一起,也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才有了艳娘。”
“不过,艳娘也不能算完全成功。虽然修出实体,但力量不足,也可能是因为本体就灵力低微。而且她痴迷殷叱过甚,分化出来的心魔满脑子都是情啊爱的。总之,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次品。”
“真正体现她力量的时候,是在殷叱死了之后。她目睹了殷叱身首异处,由此催化了体内的魔气。我带着十三名天族大将去堵截她,最后回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龙啸面朝着透风的窗,合上了眼睛。
长发在身后轻轻飘着,稍显落寞。在那一瞬间,傅子邱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情绪。
他正经历着一种孤独。
所谓,强者的孤独。
“你没能毁掉她。”
“是的,我没有。”龙啸说:“你相信吗,这世间上竟有无法摧毁的东西。”
“她很强大?”
龙啸摇了摇头:“这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没办法。就是单纯的,束手无策。”
隔着悠悠岁月再回想一次,当时那种不可置信仍然十分清晰。
甚至还能听见镇灵从艳娘心口穿过的声音,“噗嗤”地,记不清捅了多少下,反正胸口那块地方都豁出一个洞了,心早被搅烂,可艳娘就是没死。
那是龙啸记忆中,自己第一次失控。
他从来没有那样疯狂过,喷溅的热血飞入眼眶,将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染红,更将他刺痛。
后来发生了什么,龙啸都想不起来了。等他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九重天躺着了。
是高雁如带人赶到救了他,当时那十几个天将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尸体堆叠成了一截人墙,龙啸毫无知觉的躺在后面。
“殷叱死了,但第四次神魔大战并不是终点,我醒来后才知道艳娘重新整合了魔族的兵马,准备替殷叱复仇。”
人的妄念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爱也好、恨也罢,在某一刻从抽象变成具体,幻化成最锋利的刀剑,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半个月,她带着人从魔界攻到了六重天。”龙啸说:“很可怕对不对,殷叱在的时候,最多也只到四重天。”
傅子邱应了一声:“后来呢?”
“后来……”龙啸的手指倏然收紧了:“死了好多人。天族、魔族,六重天上尸横遍野。除了一小部分留在九霄云殿驻守的仙者,有战斗力的全都参与了这场战争。但两边几乎都是全军覆没,我们比较幸运一点,当时师父……”龙啸顿了顿,换了个称呼:“雁如和风崖合力,抢先一步破了魔族的诛神阵,为我争取了时间。”
“然后你就在往生台封印了艳娘。”
“嗯,艳娘基本上已经崩溃了。带人打上六重天已经是极限,她透支了所有的魔气,完全把自己耗干了。杀不死她,放她在外恐留后患,我只好用血咒将她封印。不承想,就这样她还是能翻出风浪。”
龙啸叹了口气。
傅子邱问道:“可你说的这些,为什么史书上没有记载?”
“是我下令不要入册的。死了太多人,整个天界基本上全部换血,这种事情写出来做什么,给后人看我们多惨烈么。”龙啸嗤笑一声:“更何况,心魔这种东西,一个就够可怕了。当时三界不稳,何必留个疙瘩在心上,再日日担惊受怕有没有下一个?民心稳,世道才能稳啊。”
所以龙啸下令严防死守这件事情,让活下来的人不可将心魔作乱之事抖出去半个字。不明真相的人们以为只是魔族再次来犯,双方折损不小,对心魔的存在却一无所知。危机总算解除,虽然死伤惨重,却给了龙啸重分三界六道的契机。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他倡导生而有灵,当众生平等,却为这抱负换得满手血腥。
封印艳娘之前,龙啸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他怕自己撑不住,于是更加心急的重整三界。
“那……”傅子邱咬了咬唇,犹豫着问道:“你的心魔,又是怎么……”
这是龙啸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虽然他将艳娘的故事尽可能叙述的完整,但这明晃晃的一根线外,被主人刻意隐去的一段,还是很容易就看出端倪。
艳娘说,龙啸封印她之前,曾经说过自己“时间不多了”。
这个“时间不多”指的是什么,是他当时已经想好要用自己封印|心魔?还是别的什么?龙啸没有提,连他的心魔是如何产生的都没提。
但傅子邱大概猜到一些,既然艳娘是殷叱的试验品,那龙啸的心魔八成也是殷叱搞出来的,而且就在他被囚禁的那三个月里。
龙啸似乎是累了,捏着肩头转了转脖子,仍旧不肯回答。
“今天就到这里吧。”龙啸扭过头,从这场回忆开始到结束一直盘桓在他身上的落寞、孤寂与无奈,都在露出笑脸的那一瞬间消失了:“恶补你的历史知识,服气没有?”
傅子邱怔了怔,想起在青桓洲和顾之洲逗趣儿。
“其实这些你都不用看,都在这里了,你问我就好了嘛。”
“脸怎么那么大呢!”
“哎,说真的,要不我给你说说?”
“行,你就说说殷叱,我可看着呢,说错了给我喊哥!”
大概是想到同一件事,龙啸和傅子邱都顿住了,神情有些不自在。
龙啸先恢复过来,他站起身,放松了趴在窗台边。他其实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大概是这些书上都没有的旧事在心里憋了太久,现在颇有一种倒苦水的快感。虽然被他半遮半掩,藏须藏尾的省略不少,但就是觉得痛快。
更多的,还是傅子邱这一个下午都很安静的当一个听众,没再变着法子找他难受。
这让他很舒服,连身上的痛感都减轻不少。
龙啸把手伸出窗外,飘扬的雪花落在掌心里。
但要是只能用讲故事的法子才能和谐相处可怎么办呀,他可没那么多故事。
龙啸又开始发愁。
傅子邱看着那个背影,很难想象自己会和昔日战神坐在一个屋里烤火聊天顺便赏个雪。
更难想象这人还和顾之洲长了一样的脸。
那个念不好书的顾之洲,和眼前学富五车的战神。
傅子邱从地上爬起来,冷着脸撂了两根木头进火堆里。
第52章
57
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压上枝头。
青色的羽毛,尾部微微翘起,缀着点蓝。藏在粉粉白白的花瓣间,似是一片绿叶。
轻风抚过它的翅膀,绒毛便飘起一层,很柔,也很软。
一个人影从庭院那头走过来,素雅的白衣滚着金丝边,暗色龙纹从衣服下摆一直腾到腰际。然后一根白玉腰带,将那段窄腰的形状勾勒的淋漓尽致。
青鸟见了来人,一口叼住嘴边的花,挥舞着翅膀扑了下去。
龙啸站住不动,无比自然的伸出手,兜住那飞来的小鸟。
“接我?”龙啸笑着伸出手,挠了挠青鸟的头顶。
鸟喙在他掌心轻啄一下,吐出一截碎花。
“又给我送花啊。”龙啸抬起眼,朝院中的合欢看了一眼:“把我的树叼秃了可怎么办呀?”
听了这话,青鸟又一口把花吃了回去。小爪子一跳一跳,转个身拿尾巴对着龙啸。
龙啸乐了,修长的手指朝那微微上扬的羽毛上弹了两下,边给它顺毛边往房里走:“逗你呢,转过来。”
青鸟没有半点骨气,甩了甩尾巴,相当听话的跳了回来。
大概是青鸟的毛太软,摸着很舒服,龙啸自从抱起它,手就没离开过。他挠着青鸟脖子下面那团嫩肉,道:“花给我。”
青鸟歪过头蹭了蹭龙啸的手心,嘴一张,一点粉红掉下来。
龙啸捏起花瓣嗅了嗅:“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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