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擦拭几下便放弃了,似是有些惋惜的喟叹一声,转而这不合时宜的情绪抽条生长,在余光瞥见那一树不知何时可见花开的合欢后,疯狂蔓延。
他坐不住似的收起剑,生平头一次将矩步方行抛诸脑后,脚步飒飒带起一阵风浪。
傅子邱察觉此地有些异样,景是虚幻的,人是模糊的,像是一个梦,他情不自禁的跟上去。
男子推开一扇门,轻纱幔帐相和,摇动间恍惚了床上卧着的人影。
纱帐被拂开,火红的衣袂毫无阻拦的撞入眼中。
傅子邱竭力想看清那人的模样,但他的脚步被不知名的力量阻住,只能站在门前,窥见摇动的轻纱。
男子背着他在床边坐下,一身锦衣滚着金丝,一头长发别着金缎,单看穿着无处不彰显着尊荣与华贵。
男子似乎始终看着床上那人,静默几许,下定决心般探出一指,轻点在那人的眉心上,五彩的神光倾泻而出,傅子邱觉得自己额间突然烫了起来。
又一会儿,男子克制的收回手,似乎是一身教养让他做不出别的动作,最大胆的约莫是此刻肆无忌惮的凝视。末了,他续上一口在门外未叹完的气,无奈的低语:“合欢花期未至,我却没几时可等了。此生是我失约在先,若有来世……”
像是说了一个荒谬的笑话,男子摇头轻笑:“罢了,你便气我恼我,最好就此恨我入骨,再别惦记了。”
他的声音温和而缥缈,清润而端方,如甘泉沁入心脾,遥远又模糊。
男子站起身,傅子邱动了动,只来得及看清一抹柔和的侧影,场景如镜面般骤然破碎。眼前景象飞速倒退,明暗交织,色彩抽离,傅子邱再次落到实地。
九天之下,弱水尽头。
黑压压的地面上,隐约可见大片血色咒术。
傅子邱被困于重重黑雾之中,视线只能看出去三尺。而方才那个男子就停在他三尺远的地方,依旧是背对着他。
男子平地跃起,正落在咒术顶上,腰间的玄铁剑自行脱鞘,与他相对而立。
傅子邱听见他说——
“现今天界和睦,人间安稳,魔族归顺,重新化立的三界六道已然步上正轨。小弟龙渊虽然年少,但其心向善,吾此去无有归期,今番安排可保三百年太平,当助其登位。”
说完,他停下想了想,应当无甚错漏:“往后,你要多担待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哂笑:“陛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靠谱,把能算的都算上了,交待后事还这么有条不紊。”
男子大方道:“见笑。”
静默半晌,那人不耐烦的催促:“还有什么话要说,说完滚蛋。”
“唔……”男子摸着下巴想了想:“至于清和……”
“我不会帮你管男人的。”
“清和通情达理,聪慧过人。”男子道:“前路我已替他扫清,也无甚可担忧的。”
“行了,别说了。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
男子笑了笑:“多谢。”
紧接着,傅子邱看见点点金光自男子皮肉中透出,他两手合拢结印,暴露在外的后颈与手背浮起一层薄薄的金色鳞片。
他飘于半空,一身金光照亮满地符咒,神秘诡谲,间或掺杂着无可言说的禁忌。
男子的衣角无风翩跹,背影都圣洁的依如世人虔诚供奉的神佛。
傅子邱眼睁睁看着男子的鲜血滴滴答答浸透衣衫,落在地上化作滚滚岩浆。
血肉寸寸凌迟,玉肌做白骨,化作一扇厚重封死的青铜门。
神魂湮灭,玄铁剑啷当坠地。
傅子邱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
一抹黑影从暗处走出来:“好好睡一觉,我会替你守着这万世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来人将剑拾起,施法沉入火海。只闻“轰”的一声,岩浆打了一个火热的浪尖,近乎轻柔的卷住剑身,一直护着它落到深不见底的深处。
那剑勾缠着岩浆,刺破悄然粉饰的太平。
虚空碎尽,傅子邱的神魂强行回到体内,世界重归黑暗。
他按着胸口翻了个身,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的。
傅子邱皱着眉,五指嵌进皮肉,好似要把心掏出来。
“刚刚那个是……”
他思维滞涩混乱,尚未理清方才所见是真是假,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尊上!尊上!”
门敞着,本该在天海的枫华直接闯了进来:“尊上,出事了!”
傅子邱扶着板凳腿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像是脱了水,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气若游丝,精疲力竭的抬起头,对准来人的方向:“顾之洲不在,出什么事了?”
枫华跨进门,先是一脚踩住一把木梳,紧接着看见一屋狼藉,还没来得及惊讶呢,傅子邱出声了,这回直接成惊吓了:“傅傅傅傅师兄!”
他傅师兄状态着实不佳,招招手,虚弱道:“过来扶我一下。”
枫华被顾之洲安排去天海帮忙,本想在那儿偶遇傅子邱,没想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愣是一面没碰着。他没忘自家尊上和傅师兄之间那些意难平的过往,当初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一转眼傅师兄就登堂入室明目张胆的回来了?
他记起顾之洲那个能动手不动口的暴脾气,在看着屋里躺着的,眼前站着的,心想,哦,八成是刚打过。
这话严谨说来也没错。
枫华淌过一地渣渣屑屑过去捞人,走几步发现不对劲:“傅师兄?你眼睛怎么了!”他想象力非常丰富:“不会是尊上打的吧!”
傅子邱进了院子,阳光一照,好点儿了。他知道枫华被顾之洲派去天海的事,于是问:“天海出事了吗?”
“哦!对了!”枫华差点跳起来:“龙宫初步整肃完毕,海龙王发现少了一泓‘卧龙泪’,我得赶紧去告诉尊上!”
枫华话音方落,芜月阁突然飞来一只黑雾化成的乌鸦。
想来这乌鸦脚程不比枫华,“嘎嘎”地叫了两声,吐出一团纸条。
傅子邱把纸条丢给枫华:“写了什么?”
“是上琊将军西风,跟我刚才说的是一件事。”
卧龙泪也就是龙泉,龙眼归位时才会产生,地宫里有,海龙王那里也有存货。
真被顾之洲说对了,天子骨,卧龙泪,这些有什么用?
“你去通知顾之洲,我去一趟天海。”
傅子邱手指一勾,乌鸦落在他肩膀上,旋即微风乍起,一缕黑雾直接将他领走了。
·
与此同时,金琅殿的大门被几个人大力推开,几个行色匆匆的弟子闯了进来:“尊上,尊上不好了!”
顾之洲正心烦意乱,手里的书拿倒了还不自知:“做什么着急忙慌的?进殿连门都不敲,规矩被狗吃了?”
那弟子已经顾不上旁的了,大逆不道的把顾之洲从上座拽了下来:“尊上,玉莲峰出事了!”
顾之洲面色铁青的听完弟子的汇报,往玉莲峰去的脚步都不自觉加快许多。然而刚至半途,面前忽然闪过阵阵灵光。
齐武率领一众天兵挡在面前,肃声道:“玉莲峰净贪、净愁二位长老被害身亡,有人目睹了行凶过程,负雪君,跟我走一趟吧。”
·
“到底要我说几遍才行?人不是我杀的。”
顾之洲坐在椅上,左右手被二指长的缎带束着,那缎带极细,月白色,隐隐透着灵光,称捆仙绳。
“负雪君,既然进了戒律司,您还是说实话的好。我们这儿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只要进来可不管你品阶高低,不吐出点东西是不可能的。”
坐在顾之洲对面的乃戒律司掌事高浔,他一身戎装,左手持刀,右手握笔,言辞状似客气,实则眼角微斜,下颌轻扬,怎么看都倨傲的很。
高浔这人一贯的目中无人,仗着自己戒律司掌事的身份横行霸道,刻薄程度和顾之洲有的一拼。按理说他俩脾气相似,不求惺惺相惜了,怎么着也能算是个能说上话的吧。人家偏不,明里暗里互相使绊子,谁看谁都不顺眼。
这下可好,让这衰货逮到机会了。
顾之洲忍不住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让我吐什么?还是你干脆告诉我,你想听我说什么,我照说就是。”
“负雪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是老熟人了,我犯不着在这个时候针对你是不是?就说昨天目睹你和玉莲峰几位长老起争执的人证,那可不是我找来的,都是你们剑门自己人啊。还有亲眼看见你行凶的也是玉莲峰的长老,人家都那么大岁数了,总不会平白冤枉你吧?”
顾之洲冷哼一声:“你也说他们岁数大,谁知道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人了?见着个背影就说是我,剑门和我身形相仿的多了去了。”
“的确,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所以我现在才这么和颜悦色的同你问话,若是证据确凿,一切板上钉钉,这一步都可以免了,我们直接就刑天门见了。”
“你得了吧,”顾之洲轻叱一声:“现在外面听到风声,上赶着来踩我一脚的人恐怕都能在九霄云殿围一圈了,你嘛,姑且算前三个。我们之所以没有在刑天门见,而是坐在这儿瞎扯,是因为我顾之洲若要教训人从来不会背后出手,真要出手也不会那么蠢的留个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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