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子邱却咬牙切齿的说:“你还骗我!”
顾之洲忍耐到极限,想把人推开:“我他娘骗你什么了!”
“你自己看!”
傅子邱怒吼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床上。
“咚”地,沉重的砸在顾之洲心坎上 。
他终于彻底僵住,难怪傅子邱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难怪他什么话都不说就来撕他衣裳,难怪他想都不想就来摸他的伤疤。
冰雪似的剑身上浮着灵动的光,刺眼又夺目。
那是他藏了一百年,只敢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碰一碰的宝贝——
傅子邱的沧浪。
但现在,它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暴露在天光之下,好似当众打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顾之洲呼吸都停了,他像是被端上屠宰场待宰的羊羔,袒胸露乳,扒皮抽筋,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被屠刀刮个干净。
“顾之洲。”
傅子邱低头凑近他。
顾之洲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一把提起,全身的筋脉都跟着抽动。
傅子邱会问什么,可能是“沧浪为什么会在这儿?”,或者是“你为什么会把沧浪捡回来?”,要么就是“你那一身的伤根本就是跳断剑崖造成的!”。
顾之洲借着那点了解,暗自揣度傅子邱的心思。喉头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他慌不择路的琢磨着该寻一个怎样的借口遮掩过去。
可都太假了,连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
不承想,顾之洲自以为是的心有灵犀在这一刻失效,傅子邱睁着那双无神的凤目,一句话剖开他的心脏:“顾之洲,你喜欢我是吗?”
顾之洲狠狠一颤,全身都软了,他烂泥似的瘫在床上,脑袋全空了。
这压根不是什么问句,寥寥几字里是十二万分的笃定,是顾之洲一百年来全部的心思。
太狼狈了,顾之洲想,这样揭穿的方式实在是太狼狈了。
一百年前,他亲手碾碎了傅子邱的一往情深,打他、骂他、侮辱他,连他的心意都要毁的干净。后来分道扬镳,其间横亘不去的沟壑更是难以抚平。但顾之洲偏生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追悔莫及的意识到自己对傅子邱的感情。
这算什么?
人家已经忘前尘、斩情根,就此翻过顾之洲这一页,开启自己的新篇章了,他反倒没皮没脸的喜欢上了,不难看吗?
实在是太难看了,连自己都觉得轻贱。
但顾之洲是谁,瞬息之间连由头都没想好,开口便要否认。
“你要说‘不’是吗?”傅子邱抢在他说话前打断,他欺近对方的胸口,强有力的手臂一箍,恶狠狠的掐住顾之洲的腰。
他靠近顾之洲的鼻尖,近乎逼迫的瞪着他:“那你告诉我,沧浪为什么会在这儿。”
顾之洲说不出话。
傅子邱又问:“你告诉我,你这一身的疤是哪来的?”
“你告诉我,你在我屋里住了一百年到底想干什么!”
顾之洲前所未有的失措,他抓住腰上的手,逃避似的把脸撇到一边,生硬又弱势的找回一点声音:“……你别自作多情。”
“我自作多情?顾之洲,你敢说沧浪不是你捡回来的?”
顾之洲紧张的皱着眉,被刺激了个透,壮着胆子叫嚣耍无赖:“是我捡的又怎么样?!谁规定我不能捡了!”
“剑断了就断了,你为什么要捡?!”傅子邱对着顾之洲的左耳吼了一声,终于忍无可忍的咬了上去。
“嘶——”
傅子邱咬的用力,宣泄似的,却只一下就不舍得再下嘴。
他将额头抵在顾之洲脖颈间,双臂逐渐收紧:“混蛋。”
“顾之洲,你这个混蛋……”傅子邱声音颤抖,从凶狠到委屈只用了一瞬:“你还骗我,你那一身的伤根本就是跳断剑崖造成的!”
“姓顾的,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顾之洲黯然垂眸,半个理由也想不出了。
他恍惚着回忆起那天,傅子邱把沧浪扔下了断剑崖,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一个人站在崖上看了好久好久,沧浪折断时凄厉的铮鸣剜在了他的心上。
那一刻的顾之洲,好像彻底失去了理智,师父的死没能压垮他,傅子邱的离开没能折断他,但他却要为这把剑支离破碎。
然后他跳了下去。
断剑崖下剑气纵横,几千年的废剑在这里堆积,常人靠近一步都会被凌厉萧索的剑意压的胸肺剧痛,更何况是跳下去的人。
大概是痛到了极致所以连感官都模糊起来,顾之洲一边被无形的剑气凌迟,一边执拗的踏上锋利的刀刃。
白衣浸血,皮肉被割裂,又很快被自身的灵力修复。
脚掌被无数碎铁剐蹭的血肉模糊,新肉还没长出来便烂掉,可顾之洲不在乎。他素来一意孤行,倔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
后来,他在那场血色酷刑中集齐了一十八块铁片,费尽最后一口灵力回到崖上。
淮初找到他的时候,顾之洲几乎已经没什么人样了,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却紧紧抱着怀里一堆废铜烂铁不肯撒手,哪怕那些尖锐的铁片在他本就烂的彻底的血肉上划的更深,让他更痛,他都没有放手。
顾之洲的声音哑了,良久,他道:“……放手。”
最难熬的时候他用尽力气也不肯放手,现在好容易抓住,竟然又不敢要了。
“有那么难吗?”傅子邱却道:“承认你心里有我,真的那么难吗?”
“我心里有你,”顾之洲点了点头:“你是我的师弟,虽然已经离开剑门百年,但毕竟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对你,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在错落的痛楚中为自己开脱:“沧浪,是我捡的。我捡它,一是觉得可惜,二是因为沧浪和潇河一样,都是师父亲手打的。他走了,我不想看他的心意被人这样糟践。骗你,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至于喜欢……”
顾之洲笑了:“要我承认这个,还真有点难。”
第36章
36.
顾之洲说完,再也不客气,身体猛地一震。
傅子邱摸到自己想要的,放松了警惕,生生被顾之洲弹开。
顾之洲胡乱拢上衣襟,拔腿就走,地上零零散散都是他俩破坏的摆件儿,他走一路踢一路,脸色红白相接,脚底像是踩了棉花,又虚又飘。
然后他听见傅子邱在后面喊了一声:“如果我说我还喜欢你呢!”
顾之洲停了半步,瞬息之间脑海中飞快掠过几段声音——
“那位负雪君,您和他……”
“我和他没什么。”
“我知道您心里有数,何况九歌还在等着您回去呢……”
那现在的喜欢又算什么?愧疚?同情?还是对曾经错过的不甘?
顾之洲再不停留的走远,近乎冷血的丢下一句:“你死了这条心吧。”
如果让傅子邱做个比较,在“我对你没这个兴趣”和“你死了这条心吧”之间,他还是觉得前者的杀伤力更大些。
毕竟他已经断念百年,复又燃起的希望尚不足以点亮早就熄灭的火烛。和一百年前的顾之洲相比,现在的他早没了当初斩钉截铁的底气,连狠话都说的像是在掩饰。
傅子邱起身去追,看不见脚下一片狼藉,被烛台绊了个跟头,跌倒在地。破碎的瓷片扎在身上,伤口出血又飞快愈合,他似乎看见顾之洲那一身去不掉的伤疤,该有多痛才会留下这样深刻的痕迹,该有多喜欢,才会用这样的伤痕来铭刻。
至此,傅子邱觉得往后余生,只要一想到,他就没法不心疼了。
“这个嘴硬的混蛋……”傅子邱撑起上身,那人已经走远,细微的痛感让他无比阴郁,终于忍不住抱怨这眼瞎的不是时候:“真他娘累赘。”
他扶着膝头想要站起来,后背上那根脊骨因着这个动作弯成一条优美的弧度,看起来脆弱不堪。陡地,傅子邱被什么东西击中,刚刚直起的肩胛蓦地一沉,后心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绞痛。
“唔……”
唇边溢出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呼,傅子邱的后背塌了下去,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击起层层石纹。紧接着,浴血的鬼挽纱由淡渐浓,迅速遍及全身,火红的合欢映在额间,忽明忽暗的不停闪烁。
傅子邱难受的捂住了眼睛,一波盖过一波的刺痛几乎要让他觉得有人正拿着一把针往他眼睛里戳。
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伸进傅子邱的身体中,抓住他的神魂便往外拖。
傅子邱鲜少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似乎除了眼睁睁看着魂魄离体外什么都做不了。他连怎样应对都来不及想,神魂便陡然掉入一片虚空之中。
身上的痛楚一轻,傅子邱落到了实处,脚踏上地面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能看见了。
肃清的宫宇,凝脂白玉堆砌的砖墙处处透着冷硬。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延伸到院子里,一方石桌,两张矮凳,朦胧的雾里勾勒出一个男子的背影。
傅子邱有点恍惚,隐约觉得这背影看上去有点熟悉。
男子落下一块雪色绸缎,指尖轻抚过手中的玄铁长剑。
剑身并不光滑,深深浅浅的镌刻着繁复的纹路,但剑稍冷光粼粼,想来是一把出鞘封喉的神兵。它浸过太多血,槽中早已埋下洗不净的血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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