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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华 (Ashitaka)


  烟抽完,按进花坛碾三碾,想了想又拔出来,过了个马路扔进垃圾桶。皖中丢烟头不罚款,深圳岑遥可不知道,为这事破财忒冤了。回去包厢,一锅澄亮的椰水烧滚,腾出微甜的雾绡。湛超正把片薄的竹荪和青笋朝里下。似乎只那么一下儿,岑雪便“恋”上了他,挨他坐,看他动作,目光多了黏度和余温,既要比待“男人”少一些惜怜,又要比看“儿子”多一些求助。
  “好热,外面风跟狗在舔人一样。”岑遥落座。
  “你这比喻。”湛超摆一颗插了麦管青椰到他眼前,“出去千万别说是闫学明教的。”
  “深圳这边十二月都不见得能凉下来。”陆娇娇又转来盘椰冻,“这个解暑,也不是香精的那种死甜。”
  岑遥朝她笑,夹了一块嚼。他发觉陆娇娇穿了件绣双蝶的水晶纱短袖,脖颈白莹莹,还是好看的。憔悴有憔悴的风情,她注定是懂美的那类。她点上烟,长抿一口,半天不吐,结果从鼻孔纡徐出两道青灰。
  她说:“那年他来车间找我,问我走不走。我讲走哪里啊?他讲,哪里都可以。我说哪有钱呢,他说我们买断,他两万我一万,一共三万,够活一阵子。我笑话他,说,三万就敢去做野鸳鸯?他也不讲话,蹲下去就哭了。我看他哭就不行了,就同意了。我们先坐的长途汽车到六安,走那天天下个大雨,跟朝下倒的一样。”
  岑遥不会忘,那天他中考结束。憋太久,考得次,不抽口烟就疯了。湿漉漉一身雨,他猛掀颜金藏烟的泡桐衣箱,赫然不动,暗示性般的,他觉得父亲的气味全然抽空了,箱肚空荡荡,如无穷尽的一枚黑洞。岑雪彼年随众工去副厂长办公间静坐,多无功而返。日暮归家,她快速收着平杆上的被单衣裤,骂咧咧说,脸上长得是屁/眼!他晃过去,将事情说得轻易:我爸好像走了。他相信岑雪是猜到过有这样一天的,否则,她不会那样不加疑惑地就跌下眼泪。
  岑雪找她要了根,一起抿上,“我记到。我那阵子天天求聂荣光,我讲老金是有文化的,能捉笔杆,以后社会就要拽文的人才,不再要那种出死蛮力的了,厂子不该踢掉他。我嘴皮子磨掉一层。”她笑:“他咧?怎么对的我呢?”
  “我们先到的上海。那几年生计哪里都难。老金说他想高考,我说那你考吧,我养着。我在淮海路卖百货的地方站柜台,他去泡新华书店。哦,租个好小的房子,下雨滴滴淌水。岑姐,你心里清楚,我跟他都是小资产阶级做派,他学人喝咖啡,写一篇什么诗啊文,投给《当代》,给《十月》,用了拿到钱,我们就去吃西餐,看话剧,买好西装好裙子,万把块就淌掉了。我那几年,跟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过日子。”
  “哪叫你跟他跑?他卖命给二厂就拿两万块,还都拿走,我只比你日子更难!我还要养两张嘴!他还有个瘫老子。你们一走我就搞了摊子买炸串,吃过吧?那时候才几毛钱,现在要卖一块。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买、洗、切、串。他在干什么?学鸡/巴的高中课文?可怜我儿子跟我五点起,弄完了洗洗骑个车去上学。他现在,纯属该!”
  “报应不爽,岑姐,我知道。我站柜台的领班那年欺侮人凶得狠,要我陪他睡,不然开我。我讲给他,他真帮我打他,他哪是动手的料?白长个高个子。结果那人是洋泾浜老阿飞,给他揍得一张脸不能看。我刚没工作就又吐又腹绞痛,去查,他妈的,宫外孕。医生讲是男方缺乏运动,精/子活性不足。岑姐,别觉得我们潇洒,其——”
  “你觉得吃苦头了?放他的狗屁。我儿子高二不念书跑去广州,第一年给人洗车,刚没两个月给个傻/逼小老板倒出库卷进轱辘底下,工友讲他吐了一卦子血!到了到了就赔五万,他转给我四万二,剩下又直接买给她妹妹一台电脑,说钱搁我这只进不出。他到现在都站站就腰受不住!老金是不是活该?嗯?是不是?”
  陆娇娇默然,慌忙去拽纸,却发现岑雪的泪凝在睑缘,怎么都不掉。
  “你跟他并排跪下来,磕响头,我才能痛快,我气才能顺。”
  岑遥这边已闷不吭声吃完了整盘椰糕,咀嚼最后一口,腮边鼓一个瘤。绵甜的味道下滑又反涌,他“呕”,噗地吐掉残渣,撞开椅子朝外奔。不及岑雪发声,湛超去追。
  厕间里,水龙头拧至最大。岑遥不间断地鞠满一捧泼向脸,到水涔涔地湿了衣领前襟,才啐两啐,揩了下巴,擤了鼻子,颤喘着仔细洗手。揉搓指缝之专注,好比逾刻要登手术台。湛超先过去一掌按住他背脊,一只手递伸他嘴边,“啊——”
  一含是粒宝路薄荷圈,入喉凉瓦瓦,捺平那股胃底的酸馊。“我把面池洗一下。”岑遥嘎吱嘎吱嚼糖,不沾水的肘拐抵远湛超,“你闪远,别隔夜饭呕出来。”
  湛超抽了面纸,对折递他,“擦擦。”
  “下个镜头,我就该他妈拿着产检单子一脸天要塌了。”岑遥接了一张,盖上中庭一捏,防着滴坠下黄鼻涕。
  湛超又抽一张,发笑:“那肯定我的种啊。”
  “你死不死?”
  正擦着,衣兜里的手机震动,岑遥拇指食指捻它出来,划了接通,夹进颈窝,应答声竟软颤像饮了浓霭。他撑住面池,盯准玻璃镜,发一两声的轻“嗯”,目光如审视,阴落落的,视自己如弃。几秒过,眉央抽搐,一两根的,蹙出细壑,尾梢坍滑向下,红色从耳根漫衍朝前。他面庞确切浮起了哭意,又整个儿凭口腔咬合给紧啮住。身体是弦,刹那间就断了,他瞬即把手机直递给湛超,“接.....接!”
  湛超扥住逃窜向隔间的岑遥,接过手机,出笑声:“喂。小宝。嗯。嗯。对啊。对啊没在本地。你哥喝醉了。跟几个朋友。嗯。没事的。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啊?嗯。嗯。签证办成了是吧?嗯。那个回头我拿给你。嗯。嗯。”
  岑遥如一颗跳动着的巨大心脏,湛超用力到手臂发抖,才得以用胸膛覆盖他的面庞,吸纳他极哀恸的哭声。


第24章
  岑雪说没见过海,陆娇娇提议,可以去看看大小梅沙,东方夏威夷,这个月份人既不多,老金也可以坐着轮椅推去看看。她笑,“讲出来都有意思,我跟他来了深圳四年了,大小梅沙跟世界之窗真的还没去过呢。”
  湛超问岑遥:“你陪不陪?”
  岑遥摇头,说:“他们的问题,我在永远解决不了。对吗?”
  湛超去走廊打了两个电话,岑遥扭头以目光追随,他突然不能忍受他脱离自己目光一刻钟,那种追索倏然如本能。好在湛超回来得很快,和他对视过,手竖贴他左胛,不很规矩,轻捏那滑圆的骨,“我刚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明天他有个小团儿。算当地一日行,先大梅沙,再弘法寺、荔枝公园,晚上是京基100跟世界之窗。他负责两餐,跟车行,算算就你们三个跟对儿老夫妻,只管玩儿就成。向导叫老丁,人不错,他带你们我放心。”
  没什么异议。
  晚上住汉庭,两个标间。岑雪养精神,服了药,吸足烟,早睡;湛超和岑遥在隔壁房的厕所里做/爱。
  岑遥动情得超过了,整个儿酥烂在湛超怀里颤喘,化水不成人型。他被托着屁股抱高了,自己朝下俯,湿舔过湛超五官棱线,又在他剃净胡须的下颌处咬。
  “你,”湛超痛,“换个地儿咬呗。”
  岑遥蹬腿,“我下来。”
  说着如软绳滑到地上。他汗湿的面孔滚过他毛毡的下腹,舌勾绘他肌革。湛超昂头,喉际滚动,胯前挺冲撞他面颊,岑遥拢紧他膝窝,另手掀高枪,含他一颗肉茸茸的球。舌尖在方寸地,百般花样,像能将樱桃梗打出同心结来。湛超喘吁,捏牢他的下颌,问:“咬下来你吃掉,好不好?”岑遥渴/欲,甚而渴育?腹部奇异坠胀,视界里升腾烟霭,斯时辨不出事物的方圆。他俯趴向面池,手撑玻璃镜,五指收紧发滋滋微响,右脚支上坐便器,涡眼暴露了。湛超直入,刹那刺啦啦闪花火,兼一连串凿击旋律快速而发癫,彼此不知如何引泄的痛惜、怨,碎成一碗的多瓣。岑遥嘴凑去索吻,两条舌头嗞咂缴绕。湛超断续地问:“爱不爱我?我对你好不好?嗯?你爱不爱我?”
  岑遥笑笑又不笑,发低抑的嘤咛。湛超哑声:“到床上去?你这样,费力。”
  ”不干。”岑遥摆头,腰挺起下落,快快慢慢,“不去,就这样。”
  射过洗过,就铺床睡觉。关了壁灯,湛超滚半周,两臂合拢岑遥,在他颈间嗅。深圳夜里竟悬一幕星,白洁得离奇。暂时还睡不着,就瞪着天花板。岑遥指腹搓捻过湛超臂上的浪沫、粉莲、红鲤,通感似的体味那针刺的疼痛,突发奇想地问他:“你,怎么没把我文手上呢?”
  “啊?”湛超扭头看他,笑:“非主流啊?花开了也败了,爱走了不来了。”
  岑遥积蓄睡意,不接茬了。
  “不非,洋气。”湛超盖过去亲他脸,“明天我就去文。”
  又说:“那年咱们手机拍不了照,我们俩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滚回半周横躺,湛超顾自说:“如果你说,哎,你不速写挺牛吗?牛怎么不画出来?也不行。我是忘不掉你,可老实讲,我那几年也真记不住你长什么样。我们俩头年又碰上,吃大排挡,记得吧?晚上我们开房。那时候我看见脊梁那块有颗咖啡斑,蒙了几秒。我以前记得好牢,我还老舔,结果不知道哪年就完全记不得了,我怎么就没印象呢?清空了。我当时脸靠在你背上,我差点儿哭,你信吗?我们第一次相爱的那一年,就跟上一世一样,十年原来那么远。”他笑:“想想也是,十年,快是条狗的一辈子了。陀思妥、陀——陀思妥耶夫,啧哎妈的,嘴这个打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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