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太阳 (承德皂毛蓝)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承德皂毛蓝
- 入库:04.10
另外两个队友不明白西嫣到底在忧愁些什么,在他们看来,西嫣在这段感情关系中无疑是具有控制地位的。
西嫣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具有控制地位。
西嫣不理睬他们了,自己专心致志抠手。
昨晚上他把半长的头发给剃了,剃成圆寸,没有长发遮挡,他那张脸更加病态锋利。他们三个不好去管他,信任他,觉得他自己能调节好,就不再和他说话。
这列车穿山越岭,气温升高,积雪融化,树木发出新芽,天空不再紧缩苍白,而化成朗阔清润的湖面。
这些地方的树都还是绿的。
他们过了丘陵,看了茫茫的茶山,看了秃茬的稻田,火车不休,西嫣枕着自己的臂膀,呆呆愣愣看着窗外。
景色飞逝,冬天褪去,一个转换四季的世界。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距离俞宵征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西嫣睁着眼睛,灰色的飞鸟穿越他的瞳孔。
俞宵征,俞宵征,俞宵征。你真的会来吗。
俞宵征,俞宵征。西嫣偏执又幼稚,我想着你的时候,你打不打喷嚏。你打喷嚏知道是我在想你吗。
他会不会错以为是北京的冬风让他打喷嚏而不是我。
西嫣沮丧极了,中午的泡面也没吃。
泡面吃完,车厢在糖蒜和红姜的气味里进入了午后的销售环节。
兜售洗发水的大妈走进了他们这节车厢,她一身极艳,大红大紫,蓬蓬卷发。
为了证明洗发水真的好用,她那小推车里还有一盆水,说罢了几句广告词,眼看大伙儿还是无动于衷。她伸手一推,小推车往前一送,不慌不忙把头低了下来。
“您不信广告!咱们当场实验!”
贝斯手一看她要当场洗头,赶快往西嫣那边躲,西嫣斜他一眼,他又坐回去了。
他们的旅程氛分为两段,中间在安徽下了车,晚上在中间站住一晚。
这是老花的意思,老花让他们出来走走。
西嫣给俞宵征很多余地,他给俞宵征买了一张飞机票。
他不让俞宵征旅途艰难,也不叫他和别人挤在一个小隔间里休息。
他对俞宵征这么好。
晚上西嫣睡不着,他掏了主唱的烟去抽。
安徽的冬天湿气很重,他们住在黄山不远的地方,明天早晨乐器也会运过来,然后和他们一起去厦门。
疏星朗月,水云低垂,远远有山的影子。
西嫣一根接着一根,玩命的抽法,抽得肺部生疼。
第33章
一袋冰糖会放多久才能变黄?
西嫣一直等着,等到冰糖变黄。
他把那袋发黄的冰糖放下,老花给他们找的一个小旅馆里的东西都是半新不旧的,包括这袋冰糖。
这里太南方了,主唱的香烟首先受不住水汽而蔫了。
厦门的猫也和北京的猫区别很大。
北京的猫都胖,壮,毛炸着,一团电火花,比其他地方胖了两倍有余。厦门的猫没有那副厚重的样子。
西嫣出门,甚至看到了教材上才有的棕榈树。
四个北京小伙子去吃沙茶面,西嫣坚持自己碗里的内脏没熟,咬开是红的,他心情很糟,出门抽烟去了。
西嫣抽完一根,他们出来,四个人在大街上游荡。
厦门的夜风温热,四处都有水果摊。贝斯手没见过蛇皮果,遂买之,吉他手没见过火参果,遂买之,主唱没吃过红心芭乐,遂买四个,西嫣见他们大呼小叫,厌烦一路。
大包小包回到旅馆,手忙脚乱把蛇皮果打开,贝斯手小心翼翼尝一口,紧接着‘呸呸呸’起来,脸皱成一小把。
“太酸了。”他说着嘴角的口水便垂挂。
西嫣无精打采,对于他口水直流的恶心样子毫无反应。
他这几天都是这样,他们出去吃鱼丸和烧仙草,他也恹恹,半夜忽然坐起来,把主唱吓得不清。
他淡淡说了一句:“我想喝羊汤。”
主唱充满疑惑。
西嫣便这样时而如同死去,时而活一阵子,只有彩排的时候才来一些鲜活的劲。
紧锣密鼓排练一阵,转眼就到了上台的日子。
到了音乐节的现场,在后台等待,西嫣的心都要碎裂了。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分裂,一半为自己即将征服世界而欢欣,一半为了俞宵征而痛苦。
还是和黄嫆的相处方法是对的!他痛恨自己自以为悟出了把人套牢的正确途径。
一不做二不休拖去关个十天半个月,把他的联系也尽数断了,直接让他家里当这个人已经死了!
便让他的发小去!找个僻静地方,他亲自把俞宵征抖一抖!保管听话!
西嫣坐在化妆台上,十指舒展,为即将回去对心爱之人做龌龊之事而兴致勃勃。
队里的三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于一战成名压制不住的热情和迫切。
忽然化妆间的门被打开,老花的脸出现了。
他看了西嫣一眼,说:“有人找你。”
西嫣瞬间从桌子上弹跳起来,像一阵旋风,猛地撞开老花,冲出门去了。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
老花:“他怎么了?”
主唱:“呃……”
他来了!是他来了!
他的俞宵征来了!是他的俞宵征!
西嫣溺水已至通身冰凉苍白浮肿,却在这个时候,他的芦苇来了,他的氧分,他得救。
就在后台通道的里面,站着他的俞宵征。
宽和、缄默、穿着秋天的那一身,衬衫和驼色背心,挂着打了膏药的眼镜。
俞宵征在温暖的南方,脸色比在北京好多了,嘴唇水红,柔柔地看着他。
西嫣当下如生如死,和他面对面站了两分钟,只觉得什么也听不到了。
俞宵征不好意思笑笑:“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
西嫣已经是圆寸,他还没换衣服,通道里比较暗,俞宵征看不清楚他的妆容,有个隐约的印象,是亮晶晶的。
“头发剃了,真精神。”
“俞宵征。”西嫣嗓子哑了,“你知道你来意味着什么吗?”
老花嘱咐了乐队成员一番,出门。
出门就看到西嫣把那个前来找他的年轻人按在墙上,正在激吻。
第34章
西嫣他们上场安排在靠后的位置,他不是很想准备,拉着俞宵征缠绵又吻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和他分别,俞宵征去场地里等游俄上台。他穿越人潮,却没办法再往靠近舞台的地方走,被挤在大约中间的位置。
台上是个女歌手,俞宵征不认识。
他现在认识的歌手还是只有那几位,邓丽君是他最喜欢的,但是华语乐坛他最喜欢的可能今天就要变成游俄了。
俞宵征胸腔里沉甸甸,他被一种释然并着喜悦的感情征服了。
从北京到这里,他头一次坐飞机,飞机上天的时候他耳鸣,耳膜疼痛,全程他便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山水迢迢,他终归是放不开西嫣。
等着等着,就轮到了西嫣他们上场。
俞宵征举起眼镜。
游俄。
《轨道上的瓦蓝色太阳》。
他听见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好奇也向往,八十年代以来中国大地上诞生了无数新兴的摇滚乐队,他们也满怀期待。
首先出来的人声,让俞宵征愣住了。
这是他为西嫣念的《陇头歌》。
平直素净如梵音的男声,从音响里散开,笼罩了整个场地。
缓缓的,自立的孤独。
当他读到末尾,便是一阵极强的也极其壮阔的乐声,从土地的脉管里席卷到了人间。
乐声里主唱的声音炸雷般加入进来。
“分娩时我们无助地左右看
春天的闪电翻越滔滔草浪”
一秒钟都不到,全场沸腾。
绝强的电流般的吉他和贝斯声形成三面音墙,笼罩了现场的所有人。
“我纵马追赶北上的火车
因为他们带走了太阳”
一半以上的人都在看主唱,主唱脖子有上青筋条条凸现,拿刀一挑就能像蚯蚓一样翻腾。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国人这样粗这样吞砂的鬼声音,仿佛一万只乌鸦同时进攻。
但他的音域是如此的宽,仗着天赋鬼吼鬼叫,肆意妄为,实在爽快到了极点。
还有一小半的人在看贝斯手和吉他手,随着旋律的不断加强,他们变成两条狮子狗,疯狂甩头,长发摇摆。
贝斯手已经把贝斯立起来,在台上转着圈儿蹦跳。
“何以我们惘惘 惶惶 失聪又目盲
可这世间万象堂堂 洋洋 火焰将旺”
这四个叠词的长重音里,鼓声如沸。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看那个鼓手,俞宵征看他,看着看着,心热眼热,眼眶湿润。
西嫣穿了一件一直开到胸膛的黑色体恤,他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百褶裙。
正在他露出的胸膛表面,俞宵征分明看到,西嫣纹了一串星星。
一串黑色的星星,套在他的锁骨之上,穿越肩背,细金勾画,他仿佛高楼扪星后,作为炫耀,全部佩戴身上。
俞宵征曾经告诉西嫣自己名字的寓意。
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