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不敢恭维,这么大的房子,徐来是怎么做到把所有角落都摊满。
还是北陆爱干净,走到哪里都清清爽爽。
让人看着都舒心。
哪像徐来,只有糟心。
一想到北陆,言禾两边太阳穴就开始疼。
它总隐藏在深处,时不时出来跳两下,紧绷他的神经。
言禾轻揉着自己前额两侧,缓解一下这跳痛。
“你这睡眠不够,我给你收拾一下,你先眯会儿,我给你做点吃的。”徐来再马大哈也能感觉出他心里有事。
自己这个哥们整天嘻嘻哈哈的,一有事情那嘴角都快挂下巴了。
言禾半躺在贵妃塌上,熬夜久了眼睛也总是老流泪。
那红血丝都快占满了他的白眼珠子。
他就是再睡不着也只能闭目养神。
耳边还有个徐来走来走去,他心里却像是有了个依托一样。
习惯了热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总会不适。
就像北陆刚走的那会儿,他也整日整日的睡不好。
一闭眼就总看见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二楼的窗前。
也不说话。
也不看他。
他翻过墙去,他却关上了窗。
就像现在他似乎一闭眼又看见了他。
他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一个人站在巷子口。
也不说话。
也不看他。
他朝他奔去,他却转身走了。
言禾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就被徐来那震天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徐来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捂着手机看言禾翻了一个身背过去,又匆匆忙忙躲到房间去接电话。
言禾微眯着眼睛,听着徐来那操蛋的回话。
思绪好像慢慢转醒。
原来那二货,得亏遇着了自己,要不然谁跟他一起玩。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徐来的时候,他一个初中生,仗着自己体型大,一个人单挑三个。
被人按在地上打,却不服输。
言禾刚好路过,想都没想,冲过去就照着那个骑在徐来背上的人,狠狠踹了一脚。
少年时期的打架,靠的从来都一腔热血以及英雄主义。
他从地上把徐来拉起来的时候,问他,“他们为什么打你?”
“那你为什么打他们?”徐来反问他,被打的嘴角还流着血。
他掀起衣服抹了把脸,深吸口气,把喉咙口的血都吐出来。
言禾被他的回答逗乐了。
是的,打架还问什么理由。
很多感情都不知所起,却选择赴汤蹈火。
“睡醒没?”徐来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朝言禾的背影问道。
“你狗日的声音那么吵,我能睡得着么?”言禾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双手搓着自己的脸,想赶走脸上的迷糊。
“得得!收拾一下,待会吃饭。”徐来也不理他,自己踩着凳子,把藏上面的好酒拿了出来。
他摸着那圆润的瓶身,眯着小眼睛想,这好酒藏上面好久了,今日能重见光明。
就不知道会不会被言禾那货喝浪费了。
徐来把沙发那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就坐在地毯上。
一人一杯酒,两三个小菜。
电视上还放着非诚勿扰,两个单身汉时不时评价一番。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打架?”言禾一口酒顺着嗓子下去,火辣辣的。他问出口的话都烫死人。
徐来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言禾竟然还能记得他以前问的问题。
他仰起头猛灌了一杯下去,打了个嗝。
晃着脑袋说,“不打架能认识你么?”
言禾知道他打马虎眼,踢了他一下。
“滚犊子,一天到晚嘴里没句实话。”
徐来又倒了一杯,端起来跟言禾碰了一下。
那清脆的碰撞声音像是敲醒了他的心门。
“为什么?能有为什么?他们说我没爹,我就打了。”
言禾一直知道徐来闭口不谈自己的亲爹,他心里是有恨的。
他不知道他去了京都四年,这种恨有没有淡忘。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愈合不了的伤疤,从来不愿意示人,因为一旦扒开,就算打了麻醉剂,也生不如死。
“以后谁再这么说,我弄死他。”言禾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要是北陆呢?”徐来酒精已经上头了,那肥头大耳的,说的话都不清楚了。
他想知道要是北陆这么说,他会不会揍他。
就像同样是去京都,北陆走了他就撕心裂肺。
而徐来走了他就欢天喜地。
“你喝多了。”言禾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徐来见他这样,他竟然有些恼火。
“你一天到晚巴心巴肝的对他,他什么时候对你好过。就连在京都,我找过他两次,他都一副绝情寡义的姿态。”
言禾本来跪坐在地毯上,醉醺醺的都端不稳酒杯。
忽的,他睁开眼睛盯着徐来,想要听清楚他的话。
“你见过他!?”那声音在杂乱的客厅里却很清晰。
“何止见过他,我还揍过他,他只说叫我别告诉你。”徐来手里的酒杯已经空了,滚落在地毯的边上,他伸手去够。
“你……你……”言禾胸腔里有一股火想要喷薄而出。
一句话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那眼里的血丝在酒精的诱导下,迅速爬满了他黑色的瞳孔。
何止见过他—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还揍过他—你凭什么打他。
别告诉你—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这三句话,像一把刀插在他的心口。
一次比一次深,直至悉数没进胸膛。
那滚烫的火爆发出来,随即变成热泪再次淹没他的胸口。
最终他只坐在地毯上,一杯一杯喝着苦酒。
第35章 小窗眠
言禾 我是北陆
2019年03月28日 亥时 天气阴
你在我心上画了一扇窗
可我从来没打开它
我怕热烈的阳光会掩盖了你
酒过几巡言禾是记不清了,只觉着电视屏幕都花了,那些嘉宾怎么还有个北陆站那里。
他端着酒杯,使劲晃了一下脑袋,才发现怎么从一个变成所有都是了。
他爬到沙发上找遥控器换台。
一不小心还踩了徐来大腿,徐来下意识抱住他的腿。
这次言禾没摔。
他想起那次北陆喝醉酒,在他脸颊上印下的柔软。
冰凉凉的唇却火热一片。
记忆里怎么感觉那么熟悉,他好像以前做梦梦见过。
那和美酒一样的梦。
北陆明天上午半天没课,今天下午课又结束的早。
他原本想留在学校,把要写的文章再修一下。
哪知道办公室里的两个老师对他热情的不得了。
三言两语总是能绕到盛斐然那去。北陆大概能猜出他们话里的意思。
但他习惯沉默,也不愿理睬。
更何况这就是随便刮来的一阵风,说散就散了。
没必要去解释。
他刚收拾好桌上的材料,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外公家去。
晋陵三月份的天气很清新,一走出行政综合楼,一阵阵春天的气息扑来。
操场上很多学生在上课,他们穿着一样的作训服,远远望去清一色一个样子。
但他们发出的口号声音,却将无边无际的天空震的响亮。
年轻的他们有着很大很大的梦想,那就像一根藤条,永远悬在他们身后,让他们不会有想要懈怠的机会。
北陆从操场边上的长青道经过,绿色的灌木丛,在他身边排成两列,向不远处的大道延伸开去。
从远处看见,他藏青色的长外套下摆隐在灌木丛中。
盛斐然下午带新训团在操场上课,老远就看见他一只胳膊夹在胸前,手里还拿着本书,另一只手收进口袋里。
春风吹过,偶尔会带起他衣服的下摆,但也不忍心打扰他的沉思。
便悄悄的在地上画了一个长长的身影。
她跟另外一个老师打了声招呼,便小跑过去。
她在校园里偶尔也碰见过他两次,但基本也只是碰了个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她跟在他后头,小步走着,她看着自己笨拙的脚步突然生厌。
“北陆!”盛斐然还是开口叫住了他。
北陆一开始没听见,他带着耳机,还好他走路比较缓。
盛斐然没多久就在长青道的尽头追上了他。
“北陆!”她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这次他听见了,他拿下耳机,转过身,看见盛斐然穿着作训服,束在脑后的马尾还随着她的呼吸飘荡着。
浅浅的酒窝还挂在嘴边。
“我刚叫了你一遍,你没听见。”她微喘着气儿。
“不好意思,没听见。”北陆声音淡淡的,还带着春天的一丝懒洋洋。
“你……最近还好吗?”盛斐然用了无比俗套的开场语。
“盛老师是想跟我谈论我的生活?”北陆睥睨了一眼旁边经过的路人。
盛斐然承认自己站在北陆面前就基本失去自己以往的优势。
她连自信都荡然无存。
他总能看透别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