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尔会打趣自己一句,这也许就是年少轻狂吧。
向佐和吴彤彤的婚期也已经确定,向佐还邀请盛延去给他做伴郎。盛延答应得很痛快,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向佐看来,就只是一段持续了二十多年的稳固兄弟情。
没有人知道盛延那段隐秘的暗恋。
盛延突然失眠了,他给颜煊发了一条微信,问他能不能把那些文件挑几个有重点的发过来。颜煊的回复来得很快,连着邮箱的提示音一并在盛延的手机上颇为热闹地响起来。
颜煊和他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的“好的”,第二句是“晚安”。
盛延摸不准小孩儿是不是心情不好,又怕他半路上被那些“人高马大吹冷风”的人给堵了,想了半天还是给颜煊去了个电话。
颜煊的手机接到来自盛延的电话的同时,杜娟也敲响了他的房门。颜煊把手机按了接通,将听筒的声音关到最小,却没关麦克风,所以盛延将这场发生在亲生母子间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了?”颜煊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恶。
“是不是要期末考试了,高三很关键,我希望你别让我和你洛叔叔失望。”
颜煊笑了一声,盛延却觉得他这声笑几乎没有一点温度,和他平常听见的那种完全不同,接着他又听见颜煊说:“不让您失望也就算了,好歹咱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儿母子情分,生恩毕竟也是恩。”
“我和那位洛叔叔之间,说到底其实没什么东西。”颜煊还是笑着的,“当年那件事,我不是已经用我的沉默给他的生意换回了一些生机了吗?”
“现在你能做个阔太太,他能做个成功人士,洛青霭也可以好好做个富二代小公主,谢谢就不必和我说了。”颜煊将声音压得很低,吐字清晰且缓慢,“我就麻烦你们三位,当我这个变态不存在吧,我拿个状元回来,咱们就算两清,大学不劳烦你们供我上了。”
杜娟直到这一刻才清晰地意识到,当年她从那个“医院”里带回来的,不是一个痛哭流涕改邪归正的软柿子,她亲手把她眼里的怪物放了出来。
颜煊问,你是不是特别后悔放我出来,很想把我再塞回去吧。
杜娟盯着他,试图用沉默将颜煊逼退。
但她的儿子身上已经看不出当年那个在会客厅里跪在她脚边恳求她,再给一次机会让他重新开始的小孩儿的影子。
“你没有机会了,体面和虚荣哪一个对你们来说,都比我重要太多。”颜煊继续道:“我们就当作互相成全吧,还能勉强算一桩双赢的好事。”
杜娟找不到话反驳他,出离愤怒地摔门而出,颜煊听着她的脚步走远才拿起手机问:“盛老师,你还再听吗?”
盛延“嗯”了一声,又听颜煊问:“能不能帮你的年级第一一个忙?”
“什么?”
“高考完我得挣个大学学费,盛老师觉得我做家教的话能不能行?”
“你是状元就能行。”
第22章 春醒 06.
“我不是还能谁是。”颜煊笑声里的温度升上来,盛延忽地感到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这声笑给勾得松动了几分,他听见颜煊又问:“房子龙吗?”
“那不行,我还指着再带出一个状元拿奖金呢。”
颜煊被盛延的现实震惊了,他问:“盛老师,您现在看我是不是就好像一沓行走的人民币?”
“不像,因为我们都直接打卡里。”盛延说完自己先笑了,“赶紧睡觉。”
“马上期末考了,我要挑灯夜读。”颜煊带上耳机和盛延胡扯,天南海北地聊了一大圈之后,颜煊忽然问:“盛老师,你觉得你能喜欢我吗?”
正在喝水的盛老师差点儿一失手把杯底的胖大海都倒进自己嘴里去。
盛延问:“你想明白要及时止损了吗?”
颜煊说:“我是看看我需不需要加速冲刺。”
“你还是奔着高考冲吧。”
“冰雪王子的终极家庭梦想是给盛老师盖城堡。”
“建议冰雪王子先考取功名。”
“这王子好没意思,我不当了。”颜煊低头算题,耳机线有些长,在桌子上盘了一小截,“盛老师早点休息吧,我要做题了。”
“好,晚安。”
“盛老师晚安。”
颜煊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与谁通过电话了。他习惯隔着屏幕在屏幕上敲下一串一串的拼音字母,看它们聚成自己含在舌尖未吐出的话。脱离语气的字词显得冷漠,颜煊从不怕在这个过程中会被任何人窥破情绪。
草稿纸上的解题过程只写到一半,写题的人却捏着黑色的笔杆迟迟不把那个方程式配平,一端的反应物隔着一串催化剂和反应条件与另一端的生成物遥遥相望。
就像此刻的颜煊隔着手机屏幕想看见另一端的盛延。
有时候颜煊会有冲动,想追溯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想看清他自己对盛延的喜欢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
现在是什么样?颜煊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久违地感到安心,感到平静,还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满足——就算盛延告诉他两个人之间依然没有任何可能,他也会觉得满足。
颜煊忽然发现,他只是想让盛延知道有人在喜欢他,有人在喜欢这么好的他。
方程式拦腰被人划了一道横线,颜煊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慨酸得头皮发紧。他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再回来专心致志刷自己桌角堆着的理综卷。
但是颜煊没想到他会在洗手间碰见正在哭的杜娟。
这个洗手间自从他十五岁之后就没有其他人会使用了,那一家三口都会选择使用主卧里的那一间更大的浴室,就好像和颜煊共用一个空间都会被他传染上什么毛病似的。
但是颜煊今晚在这里碰见了一个正在小声哭泣的杜娟。
洗手间里没有开灯,洛和平和洛青霭应当已经睡熟了,颜煊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洗脸池和浴室中间有一扇磨砂玻璃的推拉门,杜娟在里侧,颜煊拧着眉站在洗脸池旁边。
“妈。”他放轻声音叫了杜娟一声。
杜娟带着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颜煊靠着贴了瓷砖的墙滑坐在地上,地暖的温度让人放松,他向后仰头,后脑抵在墙上,他问:“是因为我晚上说的话吗。”
杜娟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不恨你,包括你丈夫,你女儿,甚至是房子龙,我都说不上恨。”颜煊的声音放得很轻,几乎是气音,但在静谧的夜晚依旧显得很清晰。
“为什么?我知道我们做了很过分的事。”杜娟哽咽着问他。
“你们既然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好,但你们还是做了。”颜煊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得他鼻腔都发酸,眼眶也发起烧来,“恨太累了,我不想在你们任何人身上再投入一点点感情了。”
“看你们过得不好我也许也会有点开心吧,毕竟像我这样天真的年轻人还是很容易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种鬼话的。”颜煊站起身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哭了,别让我爸觉得我好像欺负你了似的,我以后还得下去陪他喝酒呢。”
卫生间的门轻轻地合上,把杜娟几乎崩溃的哭声完全藏在里面。
颜煊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颜彬在哭。
方程式最后也没能在这个吵闹的晚上等到被配平的那一刻。
颜煊躺在床上看了大半宿的天花板才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他音乐会记得自己好像梦见了颜彬,可惜他看不分明梦里那个拥抱他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颜煊突然很想颜彬。
他向盛延请了假,只说等期末考试那天才回来,之后便一个人辗转去了禾木。
颜煊的爷爷奶奶住在禾木,两位老人开了一家小小的客栈,等到春节时会返回布尔津,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这里。
爷爷奶奶看见他并不惊讶,似乎已经习惯了颜煊一年总有几次在不年不节的时候跑来,长了也许会住十几天,最短的一次他只呆了一晚上就走。
颜煊帮着他们收拾房间,给客人上菜,在厨房打下手,祖孙三人之间话不多,却独有一种颇为和谐的气氛。
他们从不问颜煊为什么来,也不问颜煊最近过得好不好,更是从不过问杜娟的近况,颜煊觉得他们心里一定对很多问题都有答案。
只不过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山脚下,禾木河的桥头边有一家咖啡厅,店面不大,旺季时几乎寻不到座位。恰逢最近降温,游客不算太多,下雪的时候颜煊会坐在窗边喝一杯冰美式,然后看仿佛星辰碎屑一般的落雪。
山区里的信号不好,爷爷奶奶家的客栈也没网,颜煊来时带了几本书,倒趁着这段时间看得七七八八。
他向来喜欢这样的时候,脱离开一切即时聊天软件,时间又变得整体,大段大段的空白可以被发呆睡觉,看书赏雪填得满满当当。
只有一次颜煊觉得没有网络有些不便。
那是雪后初晴的第一天,蓝天和雪山,袅袅的炊烟和河面的晨雾,颜煊很想把这一片景色发给盛延,无奈网络限制,视频发来发去都只有一个感叹号。颜煊叹了口气把手机扔进背包里,呼吸时鼻尖和唇边凝成一团雾气,像一朵小小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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