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人一点不生气,反而凑近,手猥琐地摸了摸程述的腰:“有没有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骂人都能让人硬......”
程述拿起一杯新的酒就泼在他脸上,毫无畏惧地看着他,调酒小哥大概以为程述喝醉了,连忙替程述跟客人道歉,还暗暗推了他一把,让他赔礼。
程述偏偏不低头。那人舔舔下唇,笑了笑,走了。
没有投诉也没有闹事。
调酒小哥指着程述,分明想提醒他什么,但是又忌惮祸从口出,便很隐晦地斥责:“你疯了,那人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我见人见多了,什么好胚子坏胚子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家伙,绝对是个狠角色!”
“我知道啊,”趴在吧台上程述痴痴地笑,更像是在告诉自己,“我什么都不怕了...都不怕了。”
自从原筱出事之后,每到傍晚程述都会害怕天黑,别人都看不出来,哪怕夜里睡觉程述都要灯火通明的。
所以一看到黄昏,程述就开始咬紧牙关了。
手机响了,是原屹的电话。
程述愣了好一会儿竟然不敢接,这一年来他从没有主动给他打电话。傻了太久以至于手机自动断了,程述慌里慌张,马上就重播回去,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程述,谁允许你去我妹妹坟前吊唁的?”
哦,对了,今天一早他订了一束花让人送去原筱坟前的。这么巧,原屹也去了。
他压抑着怒气:“不需要你做这些事情安慰你自己的愧疚,我嫌你脏了我妹妹的坟。”
听着他要挂掉,程述陡然紧张地开口:“原屹!”
一片寂静,他沉重呼吸着,等着接下来的话。
“你放心,这会是我最后一次给她扫墓,”程述把手机拿下来,因为怕他听到自己呼吸不正常。几乎是用尽程述所有学过的控制声音的技巧,才让语气变得平稳一下,“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说吧。”
“那天...出事的那天......原筱告诉我,你在校门口等我,有话跟我说。我现在能不能问一句,那时候,你想告诉我什么?”
强奸案发生的前一天,正好是原屹的生日,而前一天,为了给原屹庆祝,他们一帮人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的,都睡在原屹的家里,半夜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程述被一身酒气的原屹撞上,黑灯瞎火的,原屹吻了程述。
很蜻蜓点水,舌头都没伸出去,原屹就被程述慌张地推开了。
因为第二天,意外使得一切都变了,这个事情也就被搁置了,无人再提。
原屹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马上就笑出声了,是讥笑。
他一个字一个字告诉程述:“你听好了,那个时候我想告诉你,前一天晚上是个意外,我喝多了,你别太当一回事了。”
电话被挂断,嘟嘟叫着。
程述听着忙音,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谢谢你的残酷。”
第五证 死神
回到出租房要经过一条小巷子,漆黑,没有灯,而且车也开不进,只能走进去,快拆迁的地方比坟地还安静。坟地还有乌鸦会叫唤呢,这里只有风声。
程述裹着大衣,每一步都像踏在冰刀上一样疼,是心悸。
来了么?我的死神的脚步?
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往上走,程述是闭上眼的,走到家门口需要四十九级台阶。
“十三、十四、十五......”风从楼梯间底下往上灌,穿再多你都觉得挡不住。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静静去听,你就能发现,空气里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声。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程述蓦然睁开了眼睛。
突然一个角落里的黑影钻出来,用一块棉布盖住了他的口鼻,他挣扎了两下,眼睛一闭,彻底像死人一样不动弹了。
那黑影笑了笑,从程述身上摸走钥匙,开了门,把他整个人一扛,进了屋。
程述能感觉到自己被摔在床上,恶心的大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还凑近程述身上嗅。
就在他预备脱衣服的时候,一听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本该昏迷的程述却猛地直起身,对着那人的脖子狠狠一扎!
麻醉药剂很快就发挥出它的功效,那人背脊一挺,指着程述支吾两下,晕过去了。
风声变调了,从狞笑变成嘲笑。
狩猎者披着羊皮,等待着饿狼的袭击,饿狼只闻到羊膻味,却没看到羊皮下猎人的枪支。
他的隐忍、蛰伏、乖顺、卑微,都是假象。
等你来,请君入瓮。
灯再亮起的时候,这小小的出租房完全变了样子。
或者说,这更是一个屠宰场。
冰冷的吊灯照下来,并不是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而是只有它正对的这一方最明亮,周边渐渐暗下去,这很像是手术台。
正中的地上一个男人被大字型死死绑在地上,动弹不得。周围站着十余个男男女女,有的年逾四十,有的看着刚成年,有的还未成年,每个人脸若冰霜,手里一把尖刀,刀的锋芒扎人眼。
他们或许不能称之为人,而该称之为复仇者。
男人醒来,吓得冷汗直冒,三魂去了两魂半。
“你们...你们是谁?!”
人群很有默契地向两边分开,程述慢慢走上来,他是今晚的主持人。
程述走过去,捏着男人的下巴,笑得很温柔:“杜旗大少爷,别害怕,这些都该是你的熟人。”
“你他妈想干什么?!”杜旗破口大骂。
程述很自然地说:“帮你叙旧而已。”
杜旗会信才有鬼,他牙关打颤,搬出自己的护身符:“你说得出我的名字,就该知道我是谁!绑架我,你们都没有好下场!”
“嘘——”程述竖起一根指头,提醒他,“这里是快要拆迁的老房子,你不用这么喊叫我也听得到,等会儿你还有很多时间喊,先听我说,好不好?”
越好听的声音,在这个时候,越像个恶魔。
看着周边人一个个虎视眈眈拿着武器的模样,杜旗难道还敢说不好吗?
程述一个人一个人指认过去:“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吧,您贵人多忘事,或许都不记得了。从左边开始,符茜,十八岁;潘文楠,二十三岁;李丹,三十一岁;林翘翘,二十岁.........王也睿,二十七岁。还有我,程述,二十二岁,以及许多已经不能到场的人,其中一个叫原筱,享年二十一岁。”
他每念到一个名字,就能看到人群中有一个人眼神中迸发出滔天的怨恨,手里的刀都攥得紧紧的。
“尊贵的局长家的大少爷,请问你还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吗?”
杜旗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可光是记得的那些,就足够让他猜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了。
程述用刀背在他脸上拍了拍,所有的恨意在此刻彻底爆发:“以上所有人,都是被你这个禽兽毁了一辈子的人!今天,就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杜旗到了此刻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挣扎了一下,根本没用,整个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他大惊失色:“你们、你们....有话好说,我可以给你们钱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动了我,你们都会死......啊——!”
第一刀程述就刮了他的下嘴唇,让他疼得说不出话来,鲜血涌出来,如一口小喷泉,溅了程述一脸,也让他自己变得满脸污秽。
“就因为你是高官贵少,就因为你有权有势,平民百姓就要活该被你欺负,被你践踏,对吗?!”
程述笑了,连脸上的血迹都没空去擦,更像是一抹朱砂胭脂色:“钱?对,说起来,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我收了你的封口费,整整五十万呢!可我没有辜负你啊,这五十万,我一分都没乱用,全都花在你身上了。”
在杜旗的呻吟声中,程述站起来,一点点给他解释:“我用了三十万去打听你的劣迹,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么多受害者一个一个给搜罗起来,才知道你最喜欢什么样的人,爱去的会所,奇怪的癖好......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巧,最近我总是能出现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接近你,却让你对我感兴趣。”
“后来我用了七万块买通了一个混混,装作客人的样子在酒吧闹事,不过是为了让你注意到我。你以为你在捕捉我,其实是我在狩猎你;我再用了十万去买了吗啡,一会儿,你可以慢慢感受;另外的三万,我租下这个废旧的楼房,从巷子口的堆积的杂物开始,到这整个隔音绝佳的房间,都是为了你精心准备的,作为你最好的坟墓。”
”最后剩下十块钱...“程述从口袋里掏出来,皱巴巴的一张十元,放在杜旗上衣口袋里,”还给你,请收好。我不欠你的。“
“你......你.....”杜旗现在已经慌张到不知是求饶好还是谩骂好,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进的圈套,也在后悔自己不该太自大。
他一贯喜欢那种脾气大性子烈的人,又是个声音癖,听着好听的声音就会兴致上头,以往玩过的人数不胜数,这房间里的面孔,他有的有印象,有的自然是不记得了。
他分明观察了几日,查出这小子无权无势,柔弱独居,就玩心大发,这才准备下手。巷子口杂石遍布,车进不来,他眼看着肉到嘴边,就摆手让保镖都离开,谁知是给自己埋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