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听见这话给出了个适当的冷笑,抽动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等着随时调换出一个合适的表情来。
可他做不到。
突然出现的人物关系让他一瞬间慌了神,决心求死的心情突然被一盆热水浇灌而下,他下意识的反驳道:“儿子?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怎么?要杀了他们陪我吗?”
那人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说道:“你是路祁聪,你已经不是骆驼了。”
已经有很多年都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他多年催眠麻痹自己,不断暗示自己,重复演绎自己的另一个人设。
路祁聪这个名字乍一听起来还是让他陌生至极。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门应声而开,大片大片的光泼洒进来。
骆驼下意识的躲避光线。
那充满蛊惑的声音轻轻说道:“骆驼,我知道的,你不想死。”
如果可以,谁都愿意活着。
控制骆驼手脚的铁链被远程操控着打开。
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大片阳光,人们正常的上下班,坐在餐桌上前聊天吃饭。
为了明天、为了家人、朋友,恋爱烦恼。
喜怒哀乐,人间至情。
而不是一个异国他乡,他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可惜没人知道,就算有一天死在这里,连一块面朝东方的墓碑都不会有。
他听见那个声音突然模糊了起来,一会儿是稚儿般的童真,一会儿是久远又温柔的叫喊。
“爬着出来,路祁聪。你还有机会回去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而这个机会,是我们给你的。”
他就从那满是血腥、臊臭的味道一点点向外爬去,中东地区的阳光干燥,路祁聪伸出那满是血腥的手一点点扣着地面,留下长长的指痕。
他是骆驼。
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为了活着而做出大量储备,期待有一天能走出荒漠,来到他的绿洲。
卷二:第三十三章
那一片沙漠不过是多了一个被风干的尸体,当骆驼暴露在他们眼中的时候,骆驼便已经不复存在。
他们还给这个世界一个路祁聪,充当促变者的角色,还给他们的是警员‘路祁聪’,让他载誉而归,让‘骆驼’这两个字载入他们的光辉史册,让他们得意满满。
至今,‘骆驼’这两个词成为多少人心中的荣耀。
是仍潜伏在最底层黑暗处的那些同僚们的光,骆驼的好下场在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熬过去了,就会像骆驼一样,身负荣光,骄傲的活着。
这是一个虚拟又遥远的慰藉,多少人靠此苟活。
那年的伤口多少有些伤及筋肉,时不时会疼的睡不着。
路祁聪算着日子想了一下,再在这个职位上吊几年,上面有位子空下来了,自己还能再往上升两级。
本来他只要一回来,就有不错的官职等着他,处长级别的也不错。
但那个位置有人干了,他们不需要。
他们需要的是,职位不高,但身处一线获取情报和便利更多的位置。
他撑着身子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应该是路从期半夜渴了起来喝水。
路祁聪知道这个儿子跟自己不亲,一直有事情瞒着他,他有跟踪过路从期,有天半夜发现路从期打着电话从学校后门走了出来,他下意识的跟过去——路从期在给一些小混混钱。
其中一个还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浑身是血。
“麻烦你们了,早点回去吧。”
“闻严真狠啊……”
语焉不详的一段对话,直到路祁聪看见路从期又绕了一段路返回,重新出现在学校后门处,闻严正蹲在马路牙子上玩着手机,抬头看见路从期,便是展演一笑。
而后他便觉得是闻严又一次打架了,路从期又跑去善后了而已。
但为什么是‘麻烦你们了?’
路祁聪不能在路从期身上多下功夫,所以就连路从期为什么不选择保送这种事都无法问出来。好在这种貌合神离的父子情也正好遂了他的意,他只要对闻严好一点就行。
主卧的双人床睡一个人到底还是大了些,况且他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么舒坦的床他也睡不惯。
床头柜正在充电的手机亮了一下,他等的消息也随之而来了。
“我们是在保护你,狙击手不是我们的人。”
路祁聪放下手机,旧伤复发疼的他直抽气。
先是闻严出现在妖怪酒吧,再是穆江群找人报复围截——围截变成截杀,对方故意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或许从闻严出现在妖怪酒吧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坐不住了,于是料定了闻严会找上穆江群,而穆江群出了事肯定会找上老雕。
路祁聪艰难的呼吸了一下,一直挨到困意袭来这才躺下。
他和很多人一样龟缩在角落里等着历史促变者的出现,接受转折,在时代的大潮流下被迫做出选择而后被冲到任意一个角落,那是命运的节点却只是湍流中一颗小的绊脚石,他被拌的粉身碎骨。
于是路祁聪发现,自己不能跟整个时代作对,他要面对的是无数以此为生、以此为乐的人;垮掉的一代中宣扬着‘自由心智’的人;战火纷飞,资本掠夺情况下,种毒不种粮的人。
‘海市’没有办法被击垮,窜流各地的毒贩,势力日渐庞大的毒枭背后是强大的经济财团支撑……有的甚至已经算在了GDP上。
所以路祁聪才会一遍遍问自己,自己这样做能改变什么?
这是一条鲜血淋淋的道路,他不想成为这条道路上,这节节攀升却又白骨累累的梯子上的一个奠基石。
多少人想要从深渊中爬出来,然而那些人就是会站在最顶层云端处,脚下踩着无数普通家庭的白骨,披着体面人的外套,眺望着人类光鲜的未来,成了航行的导向者。
讽刺又让人无能为力。
路祁聪知道接下来几天有他倒腾的,终于挨到天亮,先是亲自将这个省心儿子送回学校,刚目送路从期走进校园,市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路祁聪顶着一看就肾虚的脸,没什么好气的接了电话:“什么干嘛呢?送儿子上学呢。”
路从期心有灵犀般回过头一看路祁聪还站在那,便冲他挥了挥手。
路祁聪牙疼似的抽了一口气,骂道:“小兔崽子……没说你,什么事?”
“穆江群已经抓到了,这小子离家出走在黑吧里呆了两三天,抓他也是费了一番工夫。”
市局的警力用在抓捕未成年人上网上也真不怕浪费人才了。
“就这点能耐,我怎么么听你们一个个的挺骄傲的是吧?抓紧审讯,这事还用得着跟我说吗?”
路祁聪烦躁的打开车门,对面一听自家老大又不来打卡上班,忙问道:“路队,那您呢?”
“我?”路祁聪摔上车门,拎着塑料袋里的煎饼果子和现磨豆浆,愤怒的一脚踩上油门,无视校门口车速不能超过三十码的交通提示,吼道:“给另一个祖宗儿子送早饭,怎么?你有意见?”
路从期这个儿子自己惹不起。
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暴躁的话就像是跳脚又傲娇的猫,别看路从期就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但就差脑门上顶着一行大字:好好好,你更年期你说了算,行行行对对对。
准备好一连串腹稿的路祁聪只能悻悻的将骂的话咽下去,认命的提着早餐给闻严送过去。
闻严这会儿正精神气十足的跟路从期聊天,一听路从期不过来了,当即问道:“放学呢?午休呢?”
【7:午休就一个小时,我尽量。】
【挺甜:那不能啊,我都多长时间没见你了,我早餐呢?】
【7:我爸说他顺路,就让他给你带过去了。】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敲响,而后便是路祁聪的声音隔着一道门都拦不住的声音响起:“开门,我可知道你腿不瘸啊,小兔崽子。”
闻严大早上并不想碰到路祁聪那张黑脸,给路从期刷了一连串表情包,问道:“你爸经期紊乱了???”
他没有等到路从期给他回复,只能掀被下床去给路祁聪开门。
门刚打开,一个冒着热气透明塑料袋就被顶在闻严脑门上,戳的闻严差点站不稳忙接住了早餐。
路祁聪这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叽歪道:“哟,少爷这是还没醒呢?”
“……”
闻严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路祁聪,但下意识的讥讽道:“哪有人民警察朝九晚五,忙东忙西的,凶手抓到了吗?”
闻严一捏这个分量就知道是路从期大早上跑了两个地买的,心情不错的拎了拎这份心意,感觉虽然没有路从期亲自过来送的实在,但他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对象,被顺好了毛,心满意足的抓着咬了口。
闻严和路祁聪斗嘴多少年,当然知道怎么戳这些人的心,见路祁聪被堵的说不上来话,龇牙咧嘴的一笑嘿嘿道:“那你还不赶紧抓凶手去,再见了,警察叔叔。”
说着,在路祁聪准备抬脚走进去的时候,直接摔上了门,路祁聪那张本来就臭的脸差点和门来一个亲密接触,费了几公里的油钱连个早饭没混到,最后连门都没进去,路祁聪气的叉腰原地转了几圈,指着病房门骂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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