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舒的视线一直黏在林雨浓身上,可惜那男孩再不看他一眼。
晚餐吃的盒饭,楚宴舒没什么胃口,低头看着脚尖,玖娘娘心疼不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过去一下”
“嗯”
夜幕之下已经找不到林雨浓的身影,楚宴舒倚在小椅子上,身边有个工作人员在烧热水,百无聊赖下也跟他搭几句话,“你也是这部剧里的演员?”
楚宴舒礼貌的笑了笑,“不是”
“瞧你这长相说不是还真让人吃惊。”
楚宴舒没什么心思继续话题,道了声“谢谢”
这边玖娘娘已经回来了,那位工作人员喊了声“玖老师”,她抿唇一笑,打了声招呼,坐到楚宴舒身边。
“导演在讲戏,有场落水的戏,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
“谁落水?”楚宴舒蹙着眉头问。
“剧中的六皇子,也就是雨浓。”
“妈…”
“嘘…在外头叫我玖老师”
楚宴舒面露急色,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妈,您能帮我借本剧本看看吗?”
玖娘娘看他脸色不好,也知道情况可能有些不妙,她站起身子,招了招正在烧水的工作人员,“小高,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小高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您说,玖老师”
“想麻烦你跟编剧借一本剧本看看,我下午只是闲来无事看看戏,剧本扔在酒店了。”
“好!”
楚宴舒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视线频频往影棚方向看,玖娘娘纤长的手指按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安慰,“别担心。”
剧本拿过来,玖娘娘道了谢,楚宴舒已经翻看起来了,没多久,潭边一群人围上去,已经开始要拍了,楚宴舒蹭的一下站起来就往那边赶。
“怎么了宴舒!”
“这戏不能拍!”
“宴舒!”玖娘娘赶着追了几步,山路碎石多,不小心崴了脚。
楚宴舒回头看她,一把捞进怀里,扶着她,神情紧张,“怎么样!”
“边上摄像机这么多,你这么莽莽撞撞的冲上去,明天的新闻就是你!再深扒一扒,你和雨浓在国外的事也给你掏的清清楚楚,不用你追了,不用你藏了,大家给你明明白白的摆在桌面上!”
那边隐隐有人说话,楚宴舒听不真切。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拿什么跟我说你会努力!”
玖娘娘的话音一落,伴随郭静嫕的一声怒喊,楚宴舒听到的还有“扑通”的落水声!
楚宴舒和玖娘娘同时一惊,下一秒楚宴舒就冲到了岸边,导演不知道哪里出来冒出来的人,喇叭里喊着“什么情况?拦住拦住啊!”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有个人喊了一声“楚医生”,很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紧接着就是楚宴舒的怒喊,“一分三十秒了!救人啊!救人!”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所有人都在为突发的情况手忙脚乱,被制止的男人踢着腿挣扎,从来不曾这么狼狈。
工作人员将林雨浓捞上来时,那个半天前还用冷漠的眼神看他的男孩,如一尾死鱼,随着旁人的动作,再也没什么反应。
楚宴舒挣脱人群,嘴里喃喃的除了“我是医生”,就只剩下“雨浓”二字。
夏夜的星空可真亮,头顶上纵横交错的枝丫,像密布天罗的网,远处的北极星依旧那么闪,不知道牛郎和织女,如何熬得过这一日一日的相思。
他看到了男人的慌乱的眼,瞳孔里倒映着另一个人的脸。
男人也看到了他分明睁着的双眼。
像雾,又像浑浊的河水。
“雨浓,对不起!”楚宴舒垂着头,犹如丧气的布偶。
男孩的嘴张了张,喉头里嘶哑出声,楚宴舒贴着耳朵凑过去,听觉神经将每一个字眼翻译过来,胸口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痛感。
他说,“离我远一点…”
身后来了什么人,将躺在草地上的男孩用毯子包裹的严丝合缝,几个人拥着他离开,耳旁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他“楚医生”,他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完全不知道有没有将人认出来。
“我是朱株,你来这里是因为…”,她看了看四周的人,小声继续道,“是因为雨浓的病吗?”
楚宴舒这才好好看了她一眼,支着身子站起来,身后玖娘娘正在跟导演交涉什么,他没有多少心思放在朱株身上,却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他眨了眨眼,偏头看向一旁正在换衣服的男孩。
“不是,我是玖老师的助手,这次是来跟玖老师学习的。”
朱株有些懵,一转头便接触到郭静嫕的眼神,许是因为她穿了件凤袍,那神情更是不怒自威,又或者,她正压抑着情绪,碍于人多没有发作。
这场戏被楚宴舒扰的鸡飞狗跳,无疑要重拍,郭静嫕卸了一身行头,说什么也不拍了,她是圈里的老人,耍耍大牌不足为怪,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场戏的主角不是她,是她儿子。
化妆师正在帮她卸妆,导演也放话今晚到此结束,临散前叮嘱各位不要乱传,玖娘娘跛着脚站在郭静嫕身后道歉。
“郭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很抱歉!”
玖娘娘二十岁生楚宴舒,细算下来,比郭静嫕还大上几岁。
“你是哪位?怎么称呼?”
“鄙姓尹,叫我玖歌就好。”
第27章 争吵
郭静嫕只是淡笑,“没关系,楚医生也许是职业病,也不能说是添麻烦,不过还想请尹女士好好管一管,毕竟他是个心理医生。”
剧组的人都散了,玖娘娘走路不便,楚宴舒扶着人落在后头,等回了酒店,隔壁房间里的争吵声穿透门板,将整个走廊都带的喧闹无比。
“你当初到我身边时怎么说的!你说你听我的,不做这个圈子的佼佼者,也要做个红极一时的流量明星,现在呢?演技演技没有,动不动摆个臭脸,给谁看!”
“导演欠你钱还是我欠你钱!”
“我说了多少次,这些药瓶扔掉!扔掉不懂吗?你随便装个维C的瓶子做不到吗,天天把这些揣怀里,你想拿你的抑郁症火是吗!”
“你觉得你是个弱者,所有人都要同情你呗,若是大家不同情呢,你怎么想,觉得我们面目可憎?落水是剧情需要,你一点事没有,不会对工作人员说谢谢,躺在地面装死!”
“你要我怎么办啊!我这也是脸啊,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终于在人前有了张脸,你就这么让人伸手去打是吗!”
“你让我怎么办呀!你让我怎么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让我还怎么扶你啊!”
楚宴舒停步在自己房间门口,一双手紧紧的攥成一团,低头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敲隔壁的门。
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没过几分钟,房门被人从屋里打开,林雨浓穿着从拍外景时换下来的衣服,头发还没干,湿塌塌的贴在额角,嘴唇有些病态的苍白。
楚宴舒张了张嘴,压制住心头犯起的层层心疼,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听起来温淡,“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夜里水凉,冲个热水澡早点睡,小心感冒。”
他从男孩的身侧看房间里的一片狼藉,药片零零散散洒了满地。
郭静嫕就坐在客厅的茶几旁,整张脸埋在掌心,显然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林雨浓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的脸,两厢视线撞在一起,两人竟都没有闪躲,楚宴舒突然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总觉得他瞳孔里埋着的,是一汪兴不起波澜的死水。
有点毫不在意,又像无关痛痒。
“谢谢”,林雨浓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言语间客套的像陌生人。
楚宴舒看了眼他身后的人,视线又重新放在面前的人身上,“我想找郭老师请教点问题,现在方便吗?”
郭静嫕从沙发上坐起来,抬手整了整鬓角的头发,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从茶几上提了手包,转身往外走,“没什么不方便的”
林雨浓让开房门,郭静嫕停在他面前,看也没看一眼,语气很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洗洗睡吧,明天还有戏要拍,不要以为自己是谁,你妈的脸也不是厚如城墙。”
郭静嫕出门,转了个身看向楚宴舒,空气中似乎飘起淡淡的火药味,“不是有事要说?”
楚宴舒盯着眼前的人,抬手揉了揉他湿乎乎的头发,“淋浴,洗完澡记得吹头发,晚安,好梦!”
男孩抬眼看他,并没有躲避男人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依旧没有温度,“‘晚安’两个字不要随随便便对别人说,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关心。”
他轻轻的推上了门,彻底将人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楚宴舒看着紧闭的门板,长腿迈开步子,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介意吗?”
郭静嫕撩了撩头发,扯唇一笑,“介意,毕竟我是个公众人物,酒店里人多眼杂,狗仔不知道正蹲在哪个角落里偷拍,我年纪大了,不想太折腾。”
楚宴舒点了点头,转身敲了另一个房间的门,玖娘娘已经洗漱好,换好了睡衣准备休息了,看着门外的两人,莞唇一笑,“稍等,我换一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