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经常留宿,以前看来是打搅是冒昧,睡也睡不安稳。现在回想,应该是裴继州故意留人。
但能多长久?
易咏觉得男人嘛,现如今的兴趣是因为没吃到,吃到嘴里不可能不腻歪。
直到钱丽妍带着易柯敲门送茶饼,才说上第一句话。
易多言啃光了狗爪子的指头,专心致志啃巧克力脆皮。
易敏坐在饭桌边,爹妈前爹妈后完全两副面孔:“我们隔壁宿舍,根本下不去脚,就是字面意思,东西多得呦,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活下去的。”
“宿管不管啊?”
“管了,但管不了啊。总不能替她们收拾吧,碰到个瓶瓶罐罐的,宿管一个月工资都不够赔的。我那天跟辅导员进了一间男生宿舍,干净整洁无异味。”易敏眉飞色舞地一挥手,“哥,是不是你们男寝都这样啊。”
“那得分情况。”易多言他们宿舍符合这个标准,路非凡这个精致小直男,完完全全过着老Gay的日子,室友身高一米九,打完球不洗澡都不敢进屋。
易敏叽里咕噜抱怨完同学,把怨念化作语言全吐露完了,清神气爽地打了个激灵,胳膊肘一戳:“唉,哥!”
易多言正在美滋滋地舔雪糕棍,差点一木棍戳进喉咙血溅三升,气得他装模作样一瞪眼,五根修长的手指头冷不丁一晃。
“别,哥,我错了!”易敏立即抱头,融化的雪糕啪嗒滴在散发橘调清香的脑袋上:“哎呦我去,我早上才洗的。你们公司不是搞设计嘛,能不能带我进去剪个头发,我想见见给大明星剪头发的手艺。”
易多言义正言辞:“我是服装部的,还是最没地位的实习生,想都别想。”
易敏擦完头发,把纸巾仔细铺在膝头,对折再对折,声音轻轻的:“哥,爸跟我说了。你知道,妈眼里只有易柯。”她抬起头,将哭不哭,嘴角抽搐,“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你让我领,我就领,我都听你的。”
易多言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跳下椅子,不客气道:“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这种没文化的话也能从你高材生的脑子里过一遍?”
他当场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他不受管教,但妹妹不行。
易敏摇头晃脑:“爸还是高考状元呢。”
易咏是山沟里走出来的高考状元,全家供出的大学生,初中高中的母校都挂着他褪了色的证件照。一众穷亲戚靠他们家飞黄腾达,也没少背地里骂易多言妈妈家是“绝户”,别人家的孩子有样学样,他小小年纪就开窍,一概没学过。
他们高考成绩全省排名都惨不忍睹,越混越回去,难怪易咏着急。
易敏又说:“哥,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谁都不听,我就听你的。”
易多言大觉满意,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易敏小狗似的,颠颠蹭过来。
易多言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儿:“别乱想,实在不行就跑,你哥都自力更生了,你还能饿死咋地。”
裴继州特别忙,自打坐下来,手机就没停过。
易咏不敢留他,以为这么些年过去,易多言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是突然开窍了。
裴继州一下楼就来找易多言,意味深长地一笑:“走吧,回家。”
他手臂一搭上肩头,易多言眼底闪过阴暗的微光,心里已经把他大卸八块了,还得笑着说:“好啊。”
一家人齐齐整整地送出门。
裴继州自己开车,易多言想坐后座,可惜裴继州眼疾手快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易多言双手插兜:“我没长手啊。”
裴继州趁关门的时候,压低声音:“岳父和弟弟妹妹面前,你就不能让我好好表现表现。”
砰地关门,易多言恼羞成怒,一番扣扣扒扒,终于找到车窗的遥控按钮。车窗降下来,他还来得及龇牙,薄薄的嘴皮子几乎不见动:“明明是你公公。”
裴继州无可奈何地摇头,上车关门的动作潇洒帅气,发动汽车。等汇入车流,他准备好好让副驾驶那位深刻回忆下昨晚的体位问题,结果那位脑袋一歪双眼一闭,白色有线耳机里透出咆哮般的音乐声。
震得浓密的睫毛一跳一跳。
裴继州额头的青筋也跟着突突,这耳朵是出过问题吧。
第7章 衣冠禽兽
裴继州目不斜视,食指在耳机线上一勾,勾走了耳机,用指关节咚咚敲了敲液晶显示屏,“连蓝牙。”
车和老婆恕不外借,歌单是易多言的精神老婆,恕不外泄,眯着眼睛假装睡意正酣。
但他那张几乎写着“滚远点”的脸,先一步出卖了他。
裴继州嘴角神秘兮兮地一扯,手指还勾着耳机,随手向后一甩,长长的耳机线凌空划出半轮满月。
易多言那双如黑色玻璃珠的眼珠子追随心爱的耳机,再转回来时,瞪得比铜铃还大,还是没话——实在是没脸。
他刚才缩成一团,醒了又不好再装,趁机舒活筋骨,没等他琢磨出跳车还不被当精神病的理由,电话响了。
无论环境氛围是如何的尴尬,电话永远是最好借口,这下是既不用跳车一不留神断胳膊腿儿,也不用进精神病院嗷嗷待救。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让易多言眉头一紧,这人是路非凡的女朋友,而路非凡这小子到现在还没给他回个信。
“易哥,非凡在你那吗?”
小嗓门甜的,罐头蜜饯统统没脸上各大超市的货架。
车突然打滑,差点没一头戳死在路边。
青天白日午后爱犯困,右车道的司机恨不得拿小木棍支棱眼皮,旋即如同皮鞭抽完十八回合,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默契十足地飘上蔚蓝天空,经久不散。
易多言:“……”
唯有左车道和前方车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及后方车辆完全被车本身吓得找不到自家油门。
这声音,一听就像挑拨夫夫关系的狐媚子,裴继州紧握方向盘,好不容易才让车四平八稳地回到直行道上。趁等红灯的功夫,食指哒哒哒地敲方向盘。
“你打他电话没打通啊?这事怨我,都怨我,我给他手机关了静音,怕吵他睡觉。”易多言撒谎不打草稿,家里挂满墙三好学生奖状,就是他这样的,“这不是他家厂里的货又滞销了,忙的焦头烂额,又不敢跟你说,昨晚通宵写文案,吃了早饭才睡下。”
那头含羞带臊地说:“他睡着了呀,真是的,讨厌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裴继州一点也不能听这声音,敲方向盘的节奏更密集。
易多言不理睬他,自顾自说:“你放心吧,等他醒了就给你打电话,我提醒他。”
“好啊好啊,谢谢易哥。真是的,他都不管我,也不知道发条消息,虽然有时差但我看得见啊,还是易哥最好了。”
阳光中的尘埃洋洋洒洒,一股酸酸疼疼的热流涌上心尖,艳红的交通信号灯转绿,裴继州一脚油门冲了出去,他拔高嗓门:“易多言,昨晚一起喝的那酒怎么样?”
易多言眉心抽抽,赶在下一秒路非凡要大难临头前,忙道:“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你和路非凡喝到凌晨三点——”
两个声音不分先后,易多言眼疾手快地按断电话,狠狠地剜着他。
裴继州受之无愧,咆哮道:“这女人谁啊,有男人了知不知道,守点妇道!”
最后一句也不知道说谁,总之易多言彻底火了:“她是路非凡女朋友!在国外学习,异国恋有多少心酸泪你不懂就别瞎几把说,搞定学业工作再一看时差对方早拜拜了,恨不得三天六臂,劝和不算分大妈都懂的道理。”
然而裴继州只是淡淡然问:“哦,所以你看见路非凡熬夜熬到早上,还吃了早饭?”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脸同时倏地一红,无比自然。
裴继州心底摇摇欲灭的小火苗瞬间燃起燎原之势,幽幽道:“你没忘啊。”
易多言用充满求救欲的大眼睛看了眼后座的耳机,然而终于求救无门。
“一早醒来没见人,我还以为你忘了呢。”裴继州用同样的语调说,语调和车速一样不徐不疾,“那你还记得我去酒吧找你?不记得了,没关系,记得床上是你主动的就成。”
易多言想起他四肢并用缠人的画面,当下只想满车找地缝:“别说了。”
但他没想到,裴继州对他有兴趣,一撩就燃势如猛虎的那种。毕竟他一直觉得,突然说要结婚婚礼一定要盛大还恪守婚前三天不见面中华名族传统美德的人,一定是个恐同的美好正直男青年。
路非凡常年把“恐同即深柜”挂嘴边,为了力证他的清白以及对女友的忠心耿耿。
想起路非凡,这小子到底去哪了!幼稚园小朋友都知道要统一口径!
裴继州说:“很好,反正媒体也都知道了,马上就能昭告天下。”
易多言慢条斯理地问:“是你干的吧,没你的首肯,哪家媒体脑袋不想要了,那张小报纸的照片也是你提供的吧。”
裴继州干脆:“对。”
畏于他背后庞大的势力,易多言一身的暴脾气都被压没了,只能问一句:“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