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憋着劲儿呢,平日里她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出去,今儿是袁庭过生辰,她哥有喝的上了头,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啊!
“去,去吧。”喝的面色酡红,眼神迷离的付春深,摆了摆手,早就忘了自己刚才还拒绝呢。
袁庭眼睛一亮,他几下套了围脖儿,拽了袄,递给付环双。
“走,快走……”
两个人如蒙大赦,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早点回来。”付春深有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好半天,他才走到院门口,喊着。
街上除了雪,就是脚印,哪还有人?
“真是,跑什么。”他嘟囔着,反手关了门,往街上走。
“环双……等等我。”已经醉了七分的人,脑子都是糊涂的,付春深扶着墙,只当自己是进屋子呢。
“怎么,怎么还没回去,嗯?”走了很久,他有点迟钝的转头,高门楼,流水街,行人熙熙攘攘的。
走错了?
正愣着。
一队人马从身边过去,匆匆的。付春深挪着步子往边上靠,可他一个醉鬼,根本稳不住,踉跄了几步,付春深脚一软,趴在雪里。
“呦!怎么了这是?”有人见他倒了,忙过去要扶起来。
手还没伸过去,已经有一双臂膀,将人圈在了怀里。
是陆家的二爷。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到。”陆银山面色不善的抱着人,转身吩咐了兵士,便迈着大步走了。
“哎?我说,那不是付家丫头?那不是大爷的……”有人眼睛尖,见了付春深,忙跟旁边的叨咕。
“什么啊,那是付姑娘的大哥吧,你没看穿着,不是裙子!什么眼神。”
“哦……哎,别说,长的真像。”
“快走!一会儿二爷急了眼,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陆银山抱着人走进巷子,他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将人放下。
“醒醒。”拍了拍他的脸,红扑扑的,浑身都是酒味儿,也不知是喝了多少。
“嗯?”付春深努力睁了睁眼睛,他靠着墙,拽着陆二爷的军*装*腰带,稳了稳心神,才看清楚。
“二,二爷?”付春深是真的喝多了,他凑过去,垫着脚,几乎是脸贴脸的和陆银山对视。
“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陆银山撇开他的手,他转了头,不看他。
“我和……我,没喝。”他磕磕绊绊的,也不知要说什么。
“我送你回去。”陆银山说完,就要拽他。
“不,不,我在家呢。”付春深耍酒疯,他躲着,踩着立在不远处的扫帚上。
下了雪,融了冰,再冻上,扫帚头已经滑溜溜的了。他一脚踩上去,错着步的往墙上撞。
“你!”陆银山眼疾手快,把人拉住。
“我在家呢。”付春深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小声嘟囔。
他喝了酒,一说话都带着酒味,脸蛋红着。
“陆银山,陆银山……”他念叨着,头越垂越低,闷在二爷的衣服里。
“喂!嘿……”陆银山一手环着人,一手抬着他的头。
仰着头,那双总是对大哥温柔的眼眸闭着,衣领拢的高高的。
甩出一截黑色的细绳。
他拿指头勾了勾,付春深像是有感应似的,睁开眼睛,手攥着绳子,不让他拽。
“别碰!不准你碰。”他像藏着什么珍宝似的,不让陆银山动。
“好,我不动。”
付春深半眯着眼睛,他看着陆银山。
回来这么久,他从没忘记过这个人。霸道的,强势的,温柔的。他嘴上说着,不喜欢他,可心里,真的不喜欢吗?
他怕他的逼迫,伦理纲常告诉他,不能回应他。可心里就像长了个小芽,顶开了土,冲进他的心房。
他喜欢他的,山洞那次,买春景糕那次?他不知道。
陆二爷就站在他面前,两个人的体温夹在一起,暖暖的。
这个人啊,长的和大爷有五分像,性子却一点也不一样。
付春深偏着头,毫无预兆的,点在陆银山的唇上。蜻蜓点水的,匝了一下。
“付春深!”陆银山本想躲开,可当付春深接近他时,他愣住了。
冰凉的唇瓣,轻轻的,碰在他微热的嘴唇上。
“别惹我,我……唔!”
第31章 近年关
陆家越来越忙,大爷基本是昏睡三天,醒一个时辰的样子。陆二爷急的红了眼睛,什么方子都用了,只可惜,大爷身子弱,熬不住折腾。
有个大夫用的药性猛,差点当场要了大爷的命。
“一个个的,陆家的钱好拿是不是!”陆银山拎着马鞭,一下抽翻了桌子上的茶水。
大夫们都不吱声,胆子小的吓的直抖腿。
“二爷,前方战报!”门外的小兵跑进来,青毡帽子跑歪了,带着一脑门子的白毛汗。
陆银山冷冷的瞪了一眼拍成排的大夫,转身出去了。
“怎么说?”
他关了门,走到海棠树下。
“三城已失,让咱们准备。”
“三城!”陆银山惊讶的瞪大眼睛,他没想能这么快,若这个速度,只怕没多久便要出发了。
“我知道了。”他话音还没落,就有报。
军部来电。
陆银山皱着眉,快步跑回书房,接了电话。
里面老长官几乎是颤抖的说着。
年初三,必须走。
国已无宁日,岂可顾情长!
陆银山哑然,他挂了电话,叹了口气。他征战多年,又如何不知这个道理。
只是,大哥,俨然便是不行了,而他娘,已过了什么都能承担的年纪。
他甚至不知有没有命,回不回得来。
一天,陆二爷都闷着头,他坐在大爷的床前,静静地看着。
近三十年的相伴啊。
屋里静悄悄的,地龙燃着,快把人蒸透了似的热。他脱了外套,放在一边,拿手绢给大爷擦了擦嘴。
涎水淌着,流过大爷的下巴,染的衣服上都是印子。一块一块的,斑斑驳驳。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陆银山握着大爷瘦骨嶙峋的手,温和的说。
大爷昏睡着,并不能给他回应。
“那时候,我才多高,像个小锄头似的。”他比划了一下,才又接着说“我要吃果子,可是够不到,你就让我骑在你脖子上,拿着小锹,一打,就打下来一个。”
“后来娘把咱们两个都揍了吧,说是偷人家果子。”他兀自回忆,只是再没人应和。
“哥,下辈子,你要好好的。”长时间的沉默后,陆银山低着头,碰了一下大爷的手。
那双曾经白皙,修长,舞文弄墨的手,多少商行争抢的金笔陆先生,再也没有了。
晚上老太太去了佛堂,跪了很久。陆银山也没心思吃饭,他穿了衣服,去军部办事儿,哪知有个不开眼的,弄丢了文件,他们找了好久才找到。等报上去,已经是深夜了。
星子稀疏,福寿镇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几家透着门缝,里面还亮着。雪下的厚,白白的,折射出亮色。
陆银山踩着雪,吱呀吱呀的响。他走到一家面馆,觉得有点饿,就进了屋。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喊伙计。
“小伙计,给我来碗面。”
“呦,是二爷!”小伙计见了他,忙上前作揖。
整个镇子,谁不认识陆家老二。
“有三鲜面,牛肉面,清汤阳春面,您吃哪种?”小伙计端着小盘,上了汤。
“来碗阳春面吧。”陆银山没什么胃口,只囫囵的点了。
“好嘞,您稍等。”
他回后厨招呼着,老掌柜又拿了坛好酒上来,亲自给陆银山倒了,恭恭敬敬的说:“二爷尝尝。”
陆银山也没客气,接了,一口酒尽了。
掌柜的刚要寒暄几句,门外就又进来一位。好家伙,大厚棉袄捂的严严实实的,只露着冻的通红的鼻头,眼睫毛上,头发上,都沾着哈气,结成了霜,冻在一起。
“杨掌柜,还有牛肉面……吗。”
来人站在门口,有点局促的问,他鞋上满是雪水,进了屋,化开了,和着泥巴。
他往屋里看了一眼。
便愣住了。
是陆银山。他正坐在窗户边,低着头沉思。
付春深脑子里还记得,那天在巷子里,自己是如何勾着他的脖子索吻的。
他精巧的小舌头,勾着他的唇,撬着他的牙关,陆银山推他,他反而抱的更紧。嘴里还嘟囔着。
那是一场从没有过的旖旎,火热,大胆。两个人交换着津液,陆银山搂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胯,暖烘烘的。
陆银山脸蹭了一下他的头发,扎的慌,他突然醒悟了什么,一把推开付春深,呆愣着,喘着粗气。
付春深被他推得往后跌了几步,堪堪扶着墙,才算稳住。
“我……”二爷想解释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
缓了一会儿,付春深似乎清醒了些,他腾的涨红了脸,都能滴出血。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要什么?”掌柜的见他的样子狼狈,但也没说什么,就把人往里面让。
“牛肉面。”付春深飞快的说着。他没进屋,就停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