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禹打起精神,换了身衣服将要出门打工。
出门前,寝室里那台一个学期也未必响起一次的电话座机响了起来,让他和其他室友都很惊讶。
裴晏禹距离电话最近,接起后问:“喂?您好。”
“喂?晏禹吗?”是杜唯秋,他听出了裴晏禹的声音,“打你的手机,一直关机。没充电吗?”
裴晏禹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自从下午把手机关机以后,他一直没有开机。他忙说:“嗯,忘了。我正要出门打工,怎么了吗?”
“你急吗?要是不急,到系馆来一趟,拿走你的证明吧。我给你写好了,也盖了章。”杜唯秋抱歉地说,“我想起明天周末,不过来了。你如果明天来,恐怕就没法给你。要是你现在没时间,我放在办公桌上,你来了自己取。”
没有想到已经这么晚了杜唯秋还在系馆里加班,裴晏禹诧异不已。他看了看手表,在斟酌后说:“我现在去。”
临近午夜,不仅仅是系馆,就连通往系馆的路灯也灭了许多盏。
顺着空荡荡的走廊走,裴晏禹听见的全是自己脚步的回声。
漆黑的走廊尽头是杜唯秋的办公室,门虚掩着,白色的光泄露在门外。
裴晏禹敲了门,听见杜唯秋应门的声音,轻轻地将门推开,问好道:“唯秋哥。”
灯下的杜唯秋面色苍白,笑容看起来也十分疲惫。裴晏禹看得错愕,零零碎碎的不安漫上了心头。
“就穿这么点儿?凌晨开始降温了。”杜唯秋等他走到办公桌旁,往身后的挂钩递了个眼神,说,“待会儿把那件风衣穿走吧。”
裴晏禹连忙摇头,谢绝道:“没关系,反正我晚上也呆在室内,不会冷。”
“但早上回来得骑车。”杜唯秋向他投以的目光里带着些许责备,坚持说,“穿走吧,别冻着。我不想再看到人感冒了。”
这话令裴晏禹怔了怔。他等杜唯秋找出证明和材料还给自己,猜测问:“师母感冒了?”
杜唯秋无奈地笑,叹气摇头。
见状,裴晏禹便知自己猜对了。他犹豫了一会儿,问:“可是我把衣服穿走了,以后怎么还给你?”
“又不是不再见了。况且,我也不少这一件衣服。”杜唯秋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又关心道,“你的实习材料都准备好了吧?上回和你说申请保研的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裴晏禹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却是杜唯秋始终在为他的未来担忧。听到杜唯秋问,裴晏禹不禁为自己的不上进感到对不起他。他敷衍地点头,努力摆出诚实的面孔,说:“已经在准备了。”
“那就好。以你的成绩,明年去医院实习不是问题。到了单位也要好好向老师们学习和请教。”杜唯秋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不耽误你了,去上班吧。”
裴晏禹捏紧了手里的材料,感激地说:“谢谢老师。”
他欣慰地微笑点头,再次提醒说:“拿上衣服。”
尽管杜唯秋偶尔十分严厉,也喜欢在裴晏禹的面前摆出长辈的威严,但他总是为裴晏禹好,也总是温柔。
裴晏禹知道他在学校里受学生的欢迎、受同事的信赖、受领导的器重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要裴晏禹指出世上有谁正直又善良,他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杜唯秋。
因为穿着加厚的呢子风衣,上班的路上虽然下了一些毛毛雨,可裴晏禹也不觉得冷。
他只是有些担心雨滴伤害风衣的料子,又在来到便利店以后,小心地用纸巾擦拭上面的雨水。
杜唯秋不用香水,风衣上只有衣料原本的味道,裴晏禹凑近闻了闻,忽然希望杜唯秋能够有更好的生活。
至于他自己,他已经认清自己和韩笠之间一开始就是错误。
那不是罪过,却比罪过更甚——那是错误。
既然韩笠并没有和他厮守的念头,而他也不堪忍受韩笠这样的生活,不如趁早了结这个错误,对彼此都轻松。
裴晏禹自嘲地想,说不定对韩笠来说从头到尾都轻松,只有他自己负重而行。
半夜,便利店里来了几个衣着性感的女人,她们的脸上化着粗糙的妆,似是出门前匆忙画的,头发也随意而凌乱。
明明在冬夜里,她们却全都裸露着大腿,穿着细细的高跟鞋。
冷清的便利店因她们花枝招展地到来而热闹不凡,裴晏禹一会儿给她们的熬点加汤,一会儿帮她们加热盒饭,忙碌了好一阵子才得以重新坐下。
她们坐在用餐区兴高采烈地聊天,谈论着男人和女人,还有工钱。
裴晏禹坐在收银台后面看书,已然猜到了她们的来路。她们倒是知趣,时不时在一阵哄笑以后突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偷偷地朝收银台望过来,接着又开始高谈阔论。
裴晏禹被她们吵得头疼,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希望她们赶快在吃完以后离开,自己也好在收拾清楚以后偷偷地小憩片刻。谁知,他突然在她们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刺耳的名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真是韩笠耶!”一个女人兴奋地大声喊,“韩笠!韩笠!”
闻言裴晏禹大吃一惊,抬头时已看到韩笠走进了店内。
刚才裴晏禹不曾注意店外,便想说不定韩笠才从对面的酒店里走出来。思及此,裴晏禹看他的眼神冷漠了许多,倏尔起身生硬地说:“欢迎光临。”
那些女人都认识韩笠,高高兴兴地朝他招手。
韩笠冷淡地瞥了她们一眼,走到收银台前,低声对裴晏禹说:“你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
裴晏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看向那群女客,好笑地反问:“你觉得我现在像是有时间吗?”
看到他的笑,韩笠的脸色又是一沉。他转身对那群女人说:“你们吃完了就出去吧,我有事情和他说。”
女人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十分惊讶。其中一个扑哧笑出声来,问:“韩笠,他就是你的小男友吧?”
韩笠不客气地说:“别那么多废话,吃完就出去。”
“头牌了不起咧,仗着石头哥喜欢男人。”另一个女人撇着小嘴嘟哝了一声,拎起自己的手提包起身。
由她带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走了。
她们经过收银台,要么冲裴晏禹飞吻,要么言语上调戏他,更有甚者直接将货架上的口香糖拿走了。
裴晏禹急忙出声要拦住她们,却听韩笠说:“少了多少,待会儿我付钱。”
听到他这语气,裴晏禹忍不住冷笑,又在见到韩笠皱眉后,同样变得面无表情。
韩笠沉了沉气,道:“现在可以谈了吧?”
“不想谈了。”裴晏禹将旋转货架转至面前,清点着上面被拿走的口香糖和小盒装安全套,头也不抬地说,“这个月恐怕欠了你不少钱,你抽空清点清点,我尽快还给你。”
韩笠听得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脱口而出地喊道:“裴晏禹!”
面对韩笠的怒气,裴晏禹发觉自己从傍晚见到他以后对自己所做的那些心理工作全部枉费了。他还是没办法平静,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令他在这时也跟着被激愤冲昏头脑,脑海里全是为什么。
裴晏禹努力地克制着,身子因为克制而战栗,失望地说:“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交往了,难道不是吗?”
韩笠面色发白,缓慢而肯定地说:“是。”
裴晏禹浑身发抖,抬高了声音质问:“那你为什么还和别人做?!”
“我没和他做。”韩笠看他误会了,解释说,“我只是陪他玩玩而已。”
裴晏禹懵住,险些为这个荒唐的解释而笑起来。韩笠的身影仿佛在他的眼前暗了片刻,裴晏禹双手撑着桌子站稳来,自嘲地提了提嘴角,却没办法笑。
“就是约会了?不是情侣为什么要约会?”裴晏禹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荒谬的究竟是韩笠还是自己,“原本说好了晚上见,你却去陪你的‘客人’,让我先回家等你。究竟谁才是你的男朋友?是我吗?为什么你可以敷衍我,还心安理得地和别人约会?!”
望着他通红的眼睛,韩笠如鲠在喉。他抿起了嘴唇,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想不起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他没有办法回答裴晏禹的问题,裴晏禹的质问没有错,他是对的,然而韩笠却无法承认自己是错的。
裴晏禹等了很久很久,迟迟等不到韩笠的回答或辩解。他颓然地坐下来,疲惫地承认这一切全是徒然,他和韩笠之间的鸿沟太深了,任凭他们中的谁向前跨出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记得上回你在我的手机里看到的那把椅子吗?”韩笠哑着声音说,“那要五万元。我住的房子,韩小怜死之前就换成毒资卖给现在给我牵线的人了。我想把家从他的手里买回来,得花很多钱。”
这些裴晏禹早就想到了,可他想不通。他想不通韩笠为什么非要住在里面,又为什么非要将里面的陈设还原,这样的劳累究竟有什么意义?为了过剩的自尊,抑或对韩小怜的怀念?他能有多怀念自己的母亲?可是,到现在为止,韩笠是裴晏禹见过的头一个直呼母亲姓名的人。
相似小说推荐
-
游鱼 (晏池池池池) 他们是大江大河里匆匆一面的游鱼七秒记忆后 初见或为生离温柔狼狗攻x成熟精英受宋郁 x 季安和...
-
夏季风 完结+番外 (蜜月) 长佩2020-02-05完结收藏:79 评论:24 海星:939 人气:15121职业花滑运动员X旅游节目主播林风凉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