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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光 (刘水水)


  任宽一怔,尴尬地咳嗽着,“那我走了啊,明天见。”
  之所以尴尬,还是来自于自己帮韭儿解决过一次的缘故,一旦有了肌肤的触碰,很多纯粹的东西,会在一夜之间变质,变得叫人找摸不透。
  像是原本一层细腻的光滑的表面上,有凸起的颗粒,让人很在意,无法在忽视。
  韭儿也自然也被女人的声音搅浑了思绪,听到任宽说明天见,他喃喃地说:“明天见…”
  送走了韭儿一天的念想,他没办法再站在窗口,几乎落荒而逃,他抓着衣服往厕所跑。
  性是蒙着面纱的美人,让人敬而远之的同时,又让人想要伸手越界,会好奇会憧憬,会让韭儿沉着怦然的心跳声,去屡屡试探,可本能的羞耻心又叫他望而却步。
  在这条氛围旖旎的街道上,每一处都散发着让人实践的魅力,韭儿还不懂,所以好奇心就更大。
  他浑然忘记了那天晚上,自己的声音,他只记得,任宽把他圈在怀里,他靠着任宽的胸口。
  那种滚烫的,有力的感觉,是韭儿第一次体会到的。
  他背后依旧能感觉到任宽心脏的律动,任宽伏在他耳边,湿热的呼吸,像是具有粘稠的浆糊,有些密不透风,还有些浑浊不清。
  任宽带着取笑性质的低语,并没有不怀好意,更多的是柔和地引导着自己。
  还有任宽的大手,像是游走在水底的游鱼,那些荡漾和自在,韭儿光是想想都双腿打颤。
  韭儿一直无法将冉庆碧口中的“摸”具体化,如今终于能在脑子里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任宽的这种抚摸,并不会让韭儿讨厌。
  那晚他甚至抑制住想要回头抱住任宽脖子的冲动,他想扭捏在任宽的怀里,听着任宽湿润沙哑的声音的同时,他也想壮着胆子撒娇。
  他在向任宽索取,因为第一次有人宠着他,韭儿还没掌握好恃宠而骄的尺度,他大胆又保守,那些隐晦的事情,在他身体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在不停得叫嚣着“要”。
  这种“要”是一种得寸进尺的贪心,就像是他坐过任宽的摩托车,不想任宽再载别人。
  就像是任宽对他好,他不想任宽再对别人好。
  就像是他去过任宽家里一次,就想再去第二次第三次,甚至说恬不知耻地想要留下来。
  韭儿觉得是可耻的,可羞耻心的力度有限,根本阻挡不了,任宽在他脑海一点一点的具象化。
  原本是一团模糊的黑影,凭着韭儿惊人的想象力,他疯狂地去填补,虽然暂时没有颜色,没有轮廓,但是依旧不会妨碍他对任宽美好的想象。
  韭儿早就从怨和恨中抽离出来,他小时候也厌世地想过,为什么他会看不见,为什么世界就对他不公平。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他学会自我调节,用一颗宽大的心,来面对自己眼盲这件事情。
  他以为在潜移默化中,他早就适应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直到任宽的出现,他变得贪婪起来,他从想嗅到任宽身上的味道,想听到任宽的声音,逐渐加深到想要看看任宽的样子。
  韭儿在这种甜蜜和挣扎交融的情绪中,回忆着任宽当时的动作,伸手去握住任宽碰过的地方。
  原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想要被任宽拥抱。


第12章
  身体从极度紧绷的状态下放松下来,韭儿只觉得小腹在不断抽搐,肌肉酸疼,两腮瑟缩,急促的气音,像是从坏掉的收音机里发出的声音。
  在情/欲的熏陶下,从脖子根到头顶都冒着虚汗,韭儿眨巴着干涩的眼睛,脑子里绷紧的弦已经拉伸到了极致,松开后呈现出疲软的样态。
  韭儿曲着膝盖靠在瓷砖上,冰冷的瓷砖早在热水的蒸腾下,变得温热,丝毫起不到将体温的作用。
  “唔…”韭儿急切地想要找个地方蜷缩起来,放空之后整个人极度没有安全感,任宽的名字像是鱼刺卡在他的喉咙一般,他想叫出声来。
  就像是…就像是从小旅馆传来的那种声音,绵长的,暧昧的,粘稠的。
  羞耻心会趁着夜色,渐渐隐没在黑暗当中,韭儿会觉得可耻,会觉得丢脸,可是想要接近任宽的心,越发强烈,强烈到能将羞耻心狠狠地碾压在地上,直至碾碎。
  韭儿并不明白他在具体渴求什么东西,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任宽在就好了。
  等心头那种难以填补的空虚逐渐淡去,韭儿才摸索着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韭儿脑子剩余的东西不多,只有任宽模糊的残影,以至于在他最熟悉的地方,竟然踢到了门板。
  穿着凉拖鞋的双脚没什么实质性的保护,脚趾结结实实地踹在厚实的门板上,韭儿不由发出吃痛的声音,痛楚从脚尖直达小腿,方才蜜粉色的思绪,痛感像是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心境都被劈得锃光瓦亮的。
  韭儿爬到床上,哭丧着脸揉着脚尖,他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游移在一片漆黑中。
  他暗暗地想道,原来想任宽这么疼的啊。
  街上的日子平淡又缓慢,每天周而复始,几乎溅不起什么水花,没过几天,任宽店里来了位客人。
  这天任宽刚拿到快递,他颠了颠手里的分量,多半是给韭儿买的头盔,他站在台阶上,朝下喊道,“韭儿!上来!”
  估摸着王蕊应该不在,不然韭儿不会跑得这么利索,他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哼哧哼哧地往任宽跟前跑,看他熟练的样子,要不是手里还拿着导盲杖,根本不像是个盲人。
  “宽哥。”从按摩店到任宽的小饭馆门口,中间隔着四大段台阶,韭儿跑得急,到任宽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任宽拉着人在花坛附近坐下,“给你买的头盔到了。”
  快递上贴得透明胶被任宽嘶得撕拉作响,韭儿脸颊上提,脊椎骨又跟着声响颤栗。
  只要想到是任宽给他的东西,他都忍不住想要藏起来,别人都看不到。
  “啧…”忽然间,听到任宽怪异的声音。
  韭儿有些急切,扶住任宽的手腕,“宽哥…怎么了?”
  “这是不是发错货了,我买的明明是粉色的啊。”手里的头盔被任宽来回摆弄,这个款式没错,有竹蜻蜓没错,就是颜色上有很大的出入,“这怎么是黑色的…”
  也不是不好看,但在任宽看来,韭儿长得白白嫩嫩的,那小孩配粉色的不正好嘛。
  他顺势摸出手机,想要确认一遍订单,订单上赫然写着黑色两个字,任宽喃喃道:“坏了,是我拍错了,这什么手!”
  说罢,任宽还恨铁不成钢地打了打自己的手背,又道:“要不然寄回去吧,重新再买一个,反正快递费也没多少钱。”
  粉色的也好,黑色的也罢,对于韭儿而言意义不大,他早就忘记颜色的分别,但是钱这个字眼,如今在韭儿这儿像是随时按着警报器一样。
  “不!”韭儿捏紧任宽的手腕,“黑色就黑色吧…”快递费不贵也是破费,他真的不在意好不好看,只要是任宽给的就行,心意这种东西,能分个五颜六色吗?
  任宽还想再坚持一下,他一直男真的觉得粉色好看一些,“不是…”
  “哥!”话说到一半,一道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男人着周正的职业装,与这条街上的红灯绿酒格格不入。
  “哟,小柯回来啦!”任宽一抬头看到提着公文包的江柯,这是他从深圳回来,第一次见到江柯,比以前更高了,更壮了,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新时代的杰出青年啊。
  江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嗯,你还真把店选在这里的啊。”
  先前听任宽说要回来开小饭馆,给任宽好几个地段的选择,最后挑在了这里,当时江柯正好在外省学习出差,他麻烦工商局的同事帮任宽办了手续。
  江柯比任宽小一岁,是任宽姑姑的儿子,任宽的故事很简单,他父母死得早,他很小就寄宿在姑姑家。
  他和江柯年纪相仿,一起考上大学,姑姑家当时不算宽裕,有老人要赡养,还有两个孩子要读书,一切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不上大学是任宽自己选择的,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要怎么选,怎么走,决定权在自己手里。
  或许上大学是一个好的出路,但也不代表适合任何人,他一直觉得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
  江柯是坐办公室的料的,如今也没让他失望,他自己想要当厨子,在自己选得这条路上还算衣食无忧。
  可江柯不这样想,江柯老实,很多时候觉得是任宽让着他的,心里或多或少都觉得愧疚。
  换头盔的事情得暂时放一放,任宽大手按住韭儿的后脑勺,“韭儿,你先回去吧,我表弟来了。”
  弟弟来了,自己就得走,韭儿有一点点的失落,咕噜了一声,“好,那我走了…”
  又担心任宽再花钱,韭儿小心翼翼道:“宽哥,把头盔给我吧…”
  动了点小心思,韭儿抱着头盔念念不舍地离开,身后还传来任宽表弟的声音,“哥,这谁啊?”
  “嗨!”任宽答得很随意,这句话几乎没怎么过脑子,“一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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