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生 (何为生)

楚扬也想象不到。

浑身都是伤口，如果是刀伤，即使伤口不深，布满浑身也会很疼。姓顾的保姆一晚上的时间就把闻禹弄成那个样子……

楚扬曾经看过一个动漫，行凶人为了让受害人时刻保持清醒，隔几分钟就在他身上割掉一样东西，听完鹿霏的话，他会控制不住的把那个女人的行为往这方面想。

也许她是为了让年幼的闻禹清醒着遭受这一切痛楚，才会割那么多伤口的？那如果中途闻禹疼晕过去了呢？她是不顾一切继续行凶还是……用特殊办法把他叫醒，继续用刑？

太可怕了。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的存在？虐待小孩子能得到什么？她仅仅只是想得到和闻家男主人一夜情的机会吗？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让她下手毒害年幼的孩子，还是自己亲身照顾了三年的孩子。

“原谅他吧……小扬……请你原谅他吧……”鹿霏的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带着哭腔恳求的语气让楚扬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她继续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才会害小禹变成这样的……他有什么错？他……他当时才几岁……他没错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儿子……他没错的……”

楚扬转开了脑袋，不想看到鹿霏痛哭的样子。

他不能感同身受，无法设身处地去思考如果这件事落到他头上，他会不会自责和内疚，毕竟他不曾为人父母，但只要想想如果是自己遇上了闻禹小时候的事……可能他也会怨恨世界吧。

凭什么无辜的孩子要承受别人扭曲思想后所给的伤害？凭什么不是别人，而是他？凭什么他的童年要碰到这样的事，而别人的童年能那样的快乐？

他会不服，会不甘，是啊，孩子本身没有错，错的是这些坏人。

也许，只要变成坏人，厌恶并报复这个世界，就不会被伤害了……

楚扬心里一惊，立刻掐掉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咬着嘴唇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

“如果小禹对你做的事……你实在不能释怀，那就请你……请你惩罚我吧，把对他的怨恨全都转移到我身上来！”鹿霏猛的抬头，脸上已不复之前的端庄，泪水横流，“求求你了……楚扬！你是他……你是他带回家的第一个人，他一定很喜欢你，如果，如果你还讨厌他，就请尽情惩罚我吧……”

“我不配做母亲，我把自己的孩子害成这样，霸道，顽劣，暴力，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我知道很多孩子都被他欺负过，可我……可我做不到责备他，这么多年以来……我只能尽量满足他，他要什么我都能给他……我不能怪他啊……他这幅样子，都是我害的！楚扬，他一定很喜欢你才会带你回家，阿姨求你了，求求你不要怪他，对他……能好一点，求了你，阿姨跪下来求你好不好？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最爱的儿子啊阿姨求你了……”

“闻禹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求求你了，对他好一点吧……”

楚扬被鹿霏的表现惊住了，嘴唇蠕动了两下，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55

楚扬魂不守舍的回到闻禹房间时还没消化完鹿霏刚才的那番话。

虽然听鹿霏的开头有猜到后来会反转，但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的反转。

闻禹当时还那么小，遇到这种事……肯定很害怕吧，无助，恐惧和痛苦的交杂，整整一晚上，没有人去救他，那个女人在他身边待了三年，他肯定会无条件的选择相信这个人，可是……

楚扬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有点恶心反胃，又有点心疼闻禹。他不想再去考虑如果是他会怎么样了，他很庆幸没有生在闻禹这种家庭，太危险了，连保姆都得认真挑选。

“想什么呢楚小扬。”闻禹忽然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露齿一笑，上前来环住了他：“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没吃饱，饿着你了？”

熟悉的带着独特清香和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楚扬双腿一软，差点因为这个拥抱跪倒在地上。

闻禹……闻禹怎么还笑得出来。

遇到那种事……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哟，路都走不动了？”闻禹伸出手搂住楚扬的膝盖窝，把他抱了起来往床上扔：“行了行了，知道你想要我抱你了，满足你。”

此时此刻的楚扬听到他这么调侃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处处呛着他，咬着下唇任由他把自己抱到床上去，心情异常复杂。

闻禹覆了上去，在楚扬嘴唇上啄了几下，顺着楚扬的眉眼摸了摸，轻声说：“小学生也有这么一天？”

这么一天是哪么一天。

楚扬没问出口，静静的看着闻禹，目光似水。

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之前他和闻禹上床，从来没有观察过闻禹身上有没有伤口……应该是没有特别明显的那种，不然他不至于会忽略。

怪不得闻家人对他那么纵容，怪不得去上学还带了保镖，怪不得……连他和闻禹的约会安涛都要偷偷在后面跟着。

原来如此。

“疼吗？”楚扬轻声问。

没头没脑的一句‘疼吗’说出口，按理说闻禹是该逮着他追根究底问个不停的，可闻禹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平静得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

“早都过去了。”闻禹笑着说，“多少年了还疼，我岂不是得恨死我妈啊。”

楚扬心里很不是滋味，闻禹一开始是对他不好，手段是卑鄙下流了些，可一想到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就会控制不住的心疼。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搂住了闻禹的脖子，指腹还轻轻摩挲了下后颈的肌肤。

很疼。

他知道闻禹在说很疼。

果然，鹿霏找他谈话这件事闻禹是知情的。

“我妈啊……她会找你说这件事，我知道。”闻禹亲了亲楚扬的脸，把头埋在了他的耳侧：“是，也算是我默许的。”

“我只是想着，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多多少少能心疼我一点。”闻禹笑了，“毕竟我在追求你，想要为自己加点分，不过分吧？”

楚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喜欢……追求？有必要自揭伤疤给别人看吗，闻禹就肯定他会心疼么？如果他没有感觉呢？如果……他感受不到闻禹的情真意切怎么办？

闻禹就不怕他握着这个秘密到外面去乱说么。

凭什么这么相信他。

楚扬咽了咽嗓子，轻轻叹了口气，不打算问闻禹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种事告诉他了，想起鹿霏痛哭流涕的模样，他抿着唇问道：“你妈妈……她刚才，你知道她给我说了什么吗？”

闻禹找到楚扬的指缝挤了进去，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捏着，“说了什么？”

“你猜不到？”楚扬问。闻禹不是连鹿霏会把这件事告诉他都知道了么，怎么会猜不到给他说了什么。

“朋友也好，对象也罢，这是我第一次带人回家，”闻禹轻声说：“以前没有试探过我妈在这方面的态度，猜是能猜到个大概，具体内容猜不到。”

楚扬抿唇，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决定把发生的一切告诉闻禹，他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她哭着求我能对你好一点。”楚扬看着闻禹，有些担忧的说：“你对她的态度也太……难道这么多年了，你都还不能释怀吗？”

回想着闻禹刚带他进家门的那一幕，再结合鹿霏所说的话，不难看出闻禹对曾经那件事依旧耿耿于怀，连带着对自己家里人和母亲都难有好脸色。

当年的事对一个孩子来说确实算是很大的伤害，可退一万步讲，无论怎么样，鹿霏也不是故意的，她好歹是闻禹的亲生母亲，至于对她这么坏吗？

闻禹捏他手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里多了一丝无奈，“果然。”

“果然什么？”

“她果然只给你说了一部分。”闻禹翻身在楚扬身边躺下了，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说：“她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被接回家之后，姓顾的女人就死了？”

“……啊？”楚扬诧异，这种情况不应该是送进警局吗，按闻家的家世，要她进去蹲个二三十年没问题吧。

“她是不是没告诉你，闻蓓蓓……就是我姐姐，被我爸扯住头发撞墙，暴打得口鼻出血。”闻禹的语气云淡风轻，“还有她的那条狗，我爸让我当着她的面打死了，还剥了皮。”

楚扬嘴半张着，一个音节也没能发出来。

……暴打？剥皮？

“我爸说，如果那天晚上不是闻蓓蓓用狗吓唬我，不准我跟她一起睡，我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她也就比我大五岁，当时懂什么，估计就是有点讨厌我才会这么做，所以被揍得很惨。”闻禹说，“那段时间……我也恨她，她很爱那只比特犬，我从医院回来之后，身上有多少伤口，我就亲自在狗身上割了多少刀。”

“我妈给你说了吧，在那之前我是个很正常的小男孩儿，乖得很，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不知怎么，内心的阴暗面就出来了，以前有多单纯，之后就有多……邪恶？”闻禹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杀了那只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享受虐待动物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