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生 (何为生)

“好，走吧。”

莫平带着楚扬下楼走到后院，鹿霏坐在院中亭子里喝茶，身边漂亮的小圆桌上还放着精美的点心，看起来惬意极了，楚扬却觉得她疯了。

谁会在十一月底坐在屋外边儿喝茶。

等他再走近一些，便感受到来自四方的暖流往这边吹来，空气根本不像他所想的那样阴冷。

这不和抱着火炉吃西瓜是同一个道理吗？楚扬低着头四处瞄了瞄，没找到暖气源头，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有钱人真会玩儿。

“来啦？”鹿霏勾唇灿烂一笑，用下巴轻轻向另一张椅子上点了点，“坐下吧，小扬扬。”

莫平低声道：“夫人，我先下去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楚扬看了看离去的莫平，心里忐忑得紧，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别紧张，小扬扬，我不会欺负你的。”鹿霏看出了他的不安，轻声说道：“你是小禹的对象，我是小禹的妈妈，我叫你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楚扬没敢直视鹿霏，他总觉得鹿霏的态度怪怪的，和电视剧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女主人都不一样。

闻禹怎么没跟来？打个电话需要那么久吗，还是说，这段谈话是闻禹默许的？

“你和小禹……认识没多久吧？”鹿霏双手合十随意的搭在腿上。

“……嗯。”楚扬微微点头，顿了顿，又解释道：“阿姨……我和闻禹不是他说的那种关系。”

他不知道闻禹为什么说他们的关系是情侣，应该是为了演戏，在别人面前说就算了，在家长面前，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对方实话的。

况且……他和闻禹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鹿霏脸上一点都没露出惊讶的神情，她淡淡说道：“一开始是小禹强迫你的吧？”

楚扬愣了愣，她怎么会知道？难道闻禹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她都是知道的？包括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

“别担心，我是猜的。”鹿霏给了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小禹是我儿子，我了解他，想要什么就会不顾一切的去抢夺，霸占，如果你是情愿和他在一起的话，在餐桌上他就不会那么照顾你，你也不会在我面前解释你们的关系了。”

楚扬皱眉，没说话。

鹿霏的意思是闻禹从小就是这种性格，他的一举一动她确实都是知道的，但她完全没有想要阻止的想法，反而带着纵容的意味在养着闻禹？

是有钱人都这样还是……

楚扬以前也经常在新闻里见过富二代和官二代闯祸爆出自家爹妈名号的草包，他们仗着家里有钱，身后有点势力，就嚣张得无法无天，把父母都一同拉下水了。

闻禹性格顽劣，原来是因为家里人的态度和那些无底线宠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一致……吗？

不得不说他心里有些失望，眼前美妇的言行举止没有一处不透露着华贵与知性，不像是那些没有头脑的人，竟然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变成那副模样却不加管教，多少人曾在闻禹手底下吃过亏，如果那些被欺负的孩子才是他们的骨肉，他们能无动于衷吗?

楚扬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鹿霏一眼，眼神无比复杂。

鹿霏失笑，似乎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开口问了一句：“小禹……有给你提过他小时候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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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事？

楚扬愣了，闻禹甚至连他家里的事都不曾提过，怎么会给他说小时候的事。

鹿霏看着楚扬转为迷茫的眼神，食指轻轻往小圆桌上一点，“吃点心。”

“……哦。”楚扬嘴上应着，没动。

听她话里的意思，闻禹是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后才性情大变弄成这样的？

“小禹……”鹿霏无奈的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又道：“他是我的第三个孩子，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三个孩子中，他是最聪明、最像他爸爸的。”

开始拉家常了？楚扬的手伸向了小圆桌上的碟盘里，拿出一个糕饼塞进嘴里。

这时候适合吃点零食。

“小禹四岁之前，很乖巧听话，开朗活泼，长得又好看，任谁见到他都会忍不住夸他一句，他是幼子，是我跟我先生最疼爱的孩子。”鹿霏缓缓说道，“那时候的小禹啊，虽然才四岁，但学什么会什么，从来不对谁冷脸，可懂事了。”

楚扬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没接话。

乖巧听话活泼开朗懂事？

闻禹？

逗呢？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感觉后面要说的故事会很精彩，是什么变故能把闻禹变成这样。

“我……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也不差，父母条件还可以，算是要什么有什么，娇生惯养吧，”鹿霏抿了抿嘴唇，“书看得多，该拿的学位也拿了，唯独一个缺点就是染上了赌瘾，我……我以前非常好赌。”

楚扬又拿了一块糕饼。

“小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很粘我，十四年前……的某一天晚上，我朋友邀我去她家打牌，我把小禹哄睡着了才去的，才打了两个多小时他就醒了。”鹿霏的指甲深深扣进了掌心，她深深吸了口气，“刚才带你过来的那个莫平，他是这年小禹的专属保姆，那时候照顾小禹的还不是他，是一个姓顾的。”

牛逼牛逼，有钱任性，还有专属保姆，会玩儿。楚扬默默想着。

“那天晚上打了很大的雷，小孩子嘛，都会害怕，小禹的哥哥没在家，姐姐闻蓓蓓在，小禹就去敲了姐姐的门，说想和她一起睡。可能是当时我和我先生对小禹宠爱太过了，让闻蓓蓓心里不舒服了，她没有让小禹进去。”鹿霏垂下眼眸，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不但没有让小禹进去……还用她养的比特犬吓唬小禹……”

楚扬愣了愣，咀嚼的速度慢了一拍。

“你知道比特犬吗，是生性很凶猛的一种犬类，她居然！她居然用它来吓唬自己的亲弟弟！”鹿霏咬着牙说着，手猛的攥成拳，微微颤抖着，“小禹很害怕，给我打电话哭着喊着要去找我，平时我都很注意小禹的出行，那天夜里我的手气很好，当时……当时就……鬼迷心窍把地址给了那个姓顾的保姆，让她带小禹来找我了。”

楚扬皱着眉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鹿霏，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插话。

他想说其实不用告诉他这些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鹿霏很在乎闻禹，虽然他是有些好奇，但戳人痛楚这种事他不想去做。

鹿霏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像是有人逼着她似的，继续说了下去：“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小禹交给了那个女人。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照顾了小禹整整三年，三年啊，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她居然……居然打着我给她下命令的幌子出了保密性最高的小区，然后……绑架了小禹。”

鹿霏神情痛苦，脸色惨白，晃了晃身子，差点流出泪来。

“她绑架小禹，为的不是钱，你知道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你肯定猜不到那个疯女人说了什么。”鹿霏冷笑了一下，抬头看着楚扬，眼底一片冰冷：“她说，让我先生一个人去接小禹，陪她睡一觉，让她肚子里留个种，不然就把小禹给……活活打死。”

楚扬无端打了个冷颤，这会儿他是半点东西都吃不下去了，刚才咽到嗓子里的糕饼干涩的堵住食道，说不出的难受。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极端的人……还在闻家人身边潜伏了整整三年，为的就是睡一次家里的男主人。

可怕。

鹿霏闭上眼深深呼了口气，颤抖着嘴唇继续说：“我和我先生都很生气，当然不会同意她这么无理的要求，可我先生害怕小禹遭受到她的迫害，他可是我们最爱的儿子啊……怕那个疯子真的会打死他……所以最后，我先生还是只身前往了目的地。”

“我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彻底摆平了这件事，把小禹从恶魔手中抢了过来，只是……”鹿霏顿了顿，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阿姨……如果太难受您别说了……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的。”楚扬忍不住说道。

他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明明回忆这种事情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给他一个外人专门说这件事？

他只是闻禹的……室友而已。

鹿霏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舔了好几次嘴唇，最终还是躲闪着眼神把话说出了口：“小禹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口……手掌心，手指头，手腕手背，胸口，肩膀，后背，大小腿……几乎到处都有，深的，浅的……不会致死，足以让快四岁的孩子疼晕过去……还把他的手和腿掰骨折了……”

楚扬震惊的看着鹿霏，满脸不可置信。

“你根本想象不到……小扬，你根本……无法想象啊……我的儿子，从来没吃过苦，从来没受过伤，身上从来没有哪里出现过疤痕，一晚上的时间，那个疯女人就把他折磨成……”鹿霏缓缓抬手捂住了脸，一段一段的说着话，“我不敢想，也想不到……那个神经病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到底对一个四岁孩子做了什么啊……才会把他弄得满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