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任暄几次三番的逗弄下程云峰来了气,非把挡风罩穿在后排的任暄身上,强行送他和老同学见面。
晚上任暄回家时,一脸恹恹的烦闷,程云峰以为是自己白天强行给任暄套挡风罩,害他在同学面前出了丑,便伏低做小地凑上去认错。
任暄倒是没怪他,提着劲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晚上不说话也不出门,程云峰忍不住担心,泡了杯蜂蜜水,敲了敲门端了进去。
程云峰坐在床边逼问了半天任暄才说了实话:“同学们言谈间旁敲侧击地询问我的性向,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私下告诉我,是陈岁在背后说了些什么。”
“你咬死不承认,这事别人就不能当真,大不了以后在外面,我跟你避讳点。”程云峰知道任暄的心结,只能拿话宽慰他。
“倒不是全因为这个,我和你在一起就想好不能永远把这段关系藏着。”任暄绞着他的手指,像是能从中汲取些力量,“只是他说的,不止这样。”
程云峰起身把任暄推回卧室,强行关上灯把人塞回床上。任暄没挣扎,乖顺地在床上躺下,程云峰整晚没阖眼,听着任暄在旁边辗转反侧到半夜。第二天他照常看着任暄出门上班,然后根据任暄曾经透露给他的陈岁的信息,拜托朋友调查竹西所有大学的体育老师。
朋友们的消息很快,竹西地方又小,两天就查到陈岁就值的那间师范大学,还拿到了他的办公室地点。
程云峰一刻也不耽搁,打电话招集了几个身材看着就唬人的足球队队友,凶神恶煞地去了竹西师范学院。
学校的大门很容易进,但办公楼的门口就遇到了阻碍。传达室的保安看着几人社会青年的气质,硬是没让他们迈进楼内一步。程云峰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找麻烦,“教管理、历史学院的体育老师,陈岁,叫出来,我们在门口等着。”
几个人空着手,看着凶可也没闹事,保安寻思半天,还是拨出电话,把陈岁叫了下来。
陈岁揣着兜,手里拿了包烟,门卫也没说清谁要找他,正好顺路下来抽根烟。走到大堂看到一脸煞气等在对面的程云峰,他停下想了两秒,才认出是任暄相框里的那个男朋友。他又瞥到程云峰不远处几个揣着手看着他的壮汉,料想是惹了麻烦,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态,转头就要往回跑。
“你要是不出来说清楚,我就用你对付小暄的手段收拾你。”程云峰声音不大,但那副狠劲让他不得不停了脚步。
第30章 大结局
陈岁跟保安摆了下手,保安大哥只好坐回椅子上探着头观望。陈岁把程云峰领到平时吸烟的后巷,其余几个朋友就站在几步外的地方晒太阳。
面对着面站着陈岁反倒不怕了,大学校园里四处是摄像头和保安,他们想在这里闹事,吃亏的一定是他们自己。
陈岁从兜里掏出烟盒,甩了根烟往程云峰面前递,程云峰一巴掌拍开,没给他面子。陈岁没恼,歪着嘴角嗤笑了一声,背过身挡住烟头,打了两次打火机才把烟点着。
陈岁叉着腿掐着腰,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斜着眼打量程云峰:“任暄告诉你我的单位地址?找我干嘛来了?”
程云峰逆风站着,陈岁吐出的烟圈全吹在他脸上。他一把薅出陈岁嘴里的烟卷,扔在地上两下捻灭。单薄的双眼皮被压成内双,配上高耸的鼻梁看起来尤为不好惹:“说正事,你以后离任暄远点。”
“任暄?”陈岁把笑敛了,揣着胳膊抱在胸前,“也就你当个宝贝。不是细皮嫩肉就是个女的,两个男的,玩玩就算了,还能结婚?”
“我跟你这个垃圾多一句话没有。”程云峰看他一脸轻浮,想给他一拳又嫌脏了自己的手。“他是公务员,你是事业编。你往后再敢在他背后编排一句,约炮、嫖娼、性病,我保证你的亲朋好友听到你的名字都躲得远远的。”
他再不要脸,他的工作得要,学校容不下一个恶名广播的老师,他没必要为了口气赔上自己的前途。陈岁梗着脖子怂了,程云峰没再多废话,带着朋友走了。
时间久了谣言也就淡了,任暄的同学也不再跟他说些意有所指的话,一切回到正轨。值得庆幸的是任暄对出柜的事情不再像以前那般排斥,甚至可以接受在夜晚人少的路边,被程云峰拉着手揣进兜里,两个男人紧紧相贴一路。
然而陈岁一句嘲讽的话却常常回荡在程云峰耳边:“两个男的,玩玩就算了,还能结婚?”小奶锅煮的粥扑了锅,程云峰赶紧把火扭小,搅着汤匙把浮起的泡沫压下去。
任暄就喜欢吃这种不放碱的、清水熬的白粥。米是米、汤是汤,最好米粒熬成米花,透白的一锅。
眼看到了岁尾,两人窝在家里很少出门。程云峰也把摩托车收起,出门不是打车就是和任暄一起坐公交。任暄以前问过程云峰有没有跟家里人出柜,程云峰说没有,因为还没遇见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虽说有些矫情,但程云峰觉得现在就是那个时机,任暄就是那个命定的爱人。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周末,程云峰拎着两瓶拖朋友买的他老爸生肖的纪念版茅台酒,兴师动众地进了家门。
老爷子接过酒,转圈瞅着眼笑成缝:“你小子今年挣钱了?这酒不好买吧。”
“孝敬你的,不好买不也得使劲?”程云峰心虚地搓搓手,一门心思寻个好时机坦白。
中午他妈妈做了一桌菜,还有他最喜欢的干烧鱼,他哥哥一家去参加小侄子幼儿园的文艺汇演,就只剩他一家三口。
程云峰陪他爸喝了二两白酒,他没事,老爷子倒是有点上脸,红扑扑看着特别喜庆。收拾完桌子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程云峰特意选了侧面的单人座,直挺挺地看着非常正式。
“爸、妈,我有话要说。”程云峰正正色,谨慎地开了口:“我处了个对象,大半年了,年后想带回家让你们见见。”
“好事啊!”程妈妈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多大啊?家里做什么的?手机里有照片没?”他爸爸也合上手里的平板电脑,透过老花眼镜赞许地看着他:“你也就这点比你哥强,找对象不用我们操心。”
“他是公务员,重点大学毕业的,长得也好看,年纪比我大一点。”程云峰声音越说越小,终于在父母期待又赞许的眼神里说完了最重要的一句:“他是个男的。”
程妈妈皱着眉怀疑自己没听清楚,程爸爸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把平板电脑摔到沙发上冲他大吼:“你小子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男的,想跟他定下来!”程云峰看似镇定,其实心里慌得要命,他抓紧屁股下的垫子,不由得向背后靠了靠。
老爷子站起身,抓起靠背上的“不求人”就照他身上不留情面地挥下去:“当初就该送你去部队!让你天天吊儿郎当地惯着你!还搞同性恋,我今天揍死你!”
程云峰一开始用胳膊挡了几下,实木敲在骨头上钻心得疼,这顿打他躲不了,干脆把后背露给他爸打个痛快。
程妈妈反应再慢,看见动手了哪还坐得住。程云峰挨了十多下一点假不掺的胖揍,他妈才把他爸拦住。连打带骂地闹了一个下午,程云峰被撵回家反省,他回了自己的小公寓,一身淤青怕回家了任暄看见担心。
这件事拖到过年他爸也没松口说一句软话,大年三十守完夜就把程云峰赶走了。直到正月十五他才又回了家门,眼下黑青,人也瘦了,下巴上满是新冒头的胡茬,看得二老嘴上不说,心里憋不住地心疼。
一家人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安静的团圆饭,老爷子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规劝道:“你们俩不能结婚,也没有个孩子,将来老了怎么办?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不怕别人在背后戳你们脊梁骨?”
“能不能过长在心,能不能过好在人,我就认准他这个人了,我们不怕闲言碎语。再说我不有我小侄子么?将来我老了,我侄子还能不管我?”说着程云峰朝他的小侄子抬了抬下巴。小家伙从小跟他亲,没少收他的玩具,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仍坚定站着他那边,笑得甜甜地对程云峰叫了声:“我跟小叔最好!”
他嫂子很尴尬地把小东西抱下饭桌,决定不参合这件家事。终于在程云峰的不懈努力下,老爷子终于答应让任暄到家里见一面。
临见面前一天,程云峰还特意打电话叮嘱:“爸,咱们说好的,我带人回家你们态度要好好的,可不能那么对待人民的公仆。”程爸爸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然后把电话挂掉了。
任暄去程云峰家里拜访时已是四月,他带了一罐上好的春茶和价格不菲的补品,进门前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担心自己不会被顺利接纳。
程云峰的家人都到了,一开门就热络地迎接他,程妈妈对任暄挑不出什么不满,性格温和,长得又招人喜欢,一下就把他当成了第三个儿子。老爷子虽说一直没露出过笑脸,但好歹也没吹胡子瞪眼,算是勉强接受了现实。
没什么比家人的祝福来得更重要,一餐团圆饭把任暄的心境都彻底敞开了,世俗的眼光重要么?和家人比起来,和爱人比起来,九牛一毛大概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