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言现出身形,银河睁开了眼睛,银河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希言知道他指的是掘阅,他心里五味杂陈,只是摇了摇头,银河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再多问,只是示意他解开牢笼的封印,希言没有顾忌,瞬间使出灵力撞破了所有牢笼,也是在这个瞬间,地牢外遭受了重击。
希言带着受伤的众人逃了出去,却发现新一届的女武神站在他们面前,比起好奇希言是谁,女武神看样子更好奇希言的能力。
她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鸿蒙剑,但是希言无心恋战,仅是简单避开攻击,带着银河等人一路逃亡,经过妙喻宫前,他看见花园被践踏地不成样子,白鹿在尸体间穿行。
只要是战争,就毫无正义可言。
女武神忙着清理魔族的人,没有时间追上去,但是她心下奇怪,因为刚刚那个强大的男子看她的眼神,明明是熟悉的。
银河问希言有什么打算,希言没有迟疑地说:“找到掘阅。”
银河有些怀疑地问:“可是我听说,他于涅槃中消失。”
希言的眼神立刻变得如猛虎如刀剑,银河心中一惊,发现眼前这个男子已不似原来那般愿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从他刚刚运用的灵力来看,他的灵力也已今非昔比。
银河问:“我可以帮你什么?”
希言笑了笑,自由又肆意,说:“不必,养好伤,照顾好你的朋友们。”
鸦噪正在给微云疗伤,卉卉仍旧困于梦魇,银河心中焦虑不安,但是无时无刻须得展现的领袖风度让他不敢表露担忧,希言说:“不要逞强,殿下,你需要学会放松,不要像某个人,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语气很自然,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银河才发现需要放松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人。
但是希言很快离开,留给他一个脆弱又强韧的背影。
贵如油的春雨未曾下过,很快入夏,蝉鸣声阵阵,异常聒噪,三界大旱,又被钧天打得千疮百孔,整个天地变成了活地狱。
希言去过冥界,绕过魔族的眼线想要再次进入孤独地狱,即使明知可以捏魂的郁垒不在那里,但是他仍然抱着希望。
但是所寻无果,期间若不是孟婆及时出现喝止了前来的魔兵,希言的行踪就暴露了。
那一天逢凶彻底打败冥界,钧天带着魔兵入驻,冥界上上下下恭迎“天地之主”,希言在暗处聚集灵力,被钧天的手下发现,孟婆跟着追了上来,抢先一步指了错误方向。
随后孟婆孤身前往,希言露面,问:“你可不可以帮我捏魂?”
孟婆先是吃了一惊,心想他不问自己为何投靠钧天,不问自己为何救他,反而只问捏魂之事,她便想起上次初见,便看出跟在掘阅身后的这位小公子是个情种,用情至深,令她唏嘘不已。
孟婆说:“我没有那么厉害的怨气,但是不妨一试,你把他的信物给我。”
希言猛地一惊,忽然想起来自己只有手腕上留下来的那串玉珠,当他急不可待地取下来给孟婆后,孟婆催动怨气引导至玉珠之上,却发现上面没有一点执念。
希言眼巴巴地问:“这是为何?”
孟婆猜测:“这串玉珠……原本是他送给你的,就算不得他的贴身之物。”
孟婆猜不透这个少年人究竟是悲是喜,只见他抱拳致谢后,便打算隐去身影,孟婆拦下他道:“下次万不可像今日这样莽撞,逢凶实力高强,钧天又用止雨针制服了他,你是不可能取胜的。”
希言没说话,孟婆便劝到:“为今之计,你应该早早回到天庭,和众仙官一起抗敌。”
希言还是没说话,略微点点头后神色一转,问:“请问孟婆可知曜言是否已入轮回?”
孟婆点点头说:“嗯,如今已经降生在凡人之家,不幸又遇上这乱世。”
希言本打算问问曜言到底如何启动了返魂阵,但是如今曜言进了轮回,早已不记得前世,他觉得自己有点走投无路。
希言出了地狱,还是偷偷去了天庭。他从昆仑山巅上去,路过那块巨大的“罪己诏”之碑,又想起当年掘阅带他来这里时,他尚且不懂天帝的那份亏欠。
腕间的珠串被他身体捂热,他摸了摸,一遛身便到了十方殿。
天庭保存尚且完好,天帝虽不在,但是观妙等人暂且可以阻挡逢凶的攻势,只是这时间不多了,十方殿内空寂无人,希言略微走了走,终究决定离开。
但是观妙算出了他的踪迹,从天翩然而至,问:“为何回来?”
希言不喜阿栩和观妙,但是阿栩死后,他每每想起那枚玉簪,总觉得当年把玉簪给夔国祭司的人,就是阿栩。
世代因缘际会,突然汇成一股清晰的线,在希言的脑子里展开。
希言回答:“不用你管。”
观妙脸色不大好,没了早些时候的意气风发和目中无人,此时竟有些恳切地说:“你变强了。”
“若你要留下我来对抗逢凶,还是劝你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观妙眯了眯眼,三清铃应声飞去,围着希言转了几圈,却没有成阵,观妙说:“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愤怒?”
希言这才察觉自己早已不再愤怒,心中那股不平之意更多的是失去挚爱的酸楚,情天恨海,尚且不足以概括情不知所起的奥妙。
观妙没有阻拦希言的离去,希言觉得观妙应该是受了重伤,不然依照上神的脾气,非要拦住他说一大通道理,如果道理没有用,就用实力把希言留下。
天痕像是永久地关上了,那关于掘阅是灾难的传言也消失在对于逢凶的新一轮恐惧之中,但是希言总是抬头看天,总希望那里什么时候再出现一道裂痕,让他可以跻身进去,那银海之滨,会有一个人等待着他。
那天他一人回了风流居,失魂落魄之时忽然察觉周围的摆设有些扭曲,在他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道门,天帝从中缓缓走出,希言抬手便是连续的风刃。
天帝挡住攻击,问:“想杀我?”
希言闷声不说话,天帝却笑了,说:“这是我和他的计划。”
希言双瞳一缩,躲开天帝夹杂着雷电的攻击,听见“他”的时候,心中一痛,几乎要哭出声来,他狠狠压抑着悲伤,问:“这是怎么回事?”
天帝突然怜爱地说:“你可知他为什么会封存自己的记忆?”
“为了保护我。”
就在天帝回答之前,希言担心天帝告诉他这个说法是错误的,掘阅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该死的使命才忘记他的。
但是天帝点点头,说:“不错,孩子,他的确是为了保护你。”
希言屏住气听天帝接下来的话,天帝继续说:“他一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带来的苦难,因而不断推算天轨,但是他没算出自己的,却算出了你的,希言,你注定是更改秩序的人。”
“我不明白。”
天帝微微颔首,说:“回到故事的开始,他降生的时候,我便预料到后面的一切,他与你的相遇是这样,你的死亡是这样,他的死亡也是这样,残酷,但真实,最终我会死去,天痕永久关闭,而你是新一任的王。”
“那他呢?”
“一枚棋子。”
希言悲愤难挡,嘶吼着又冲上去,天帝拂袖挥开他,说:“甚至你们的爱情,也在我的把控之中,若没有他,你的苏醒便是永恒的噩梦,但是你遇到了他,于是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所以我想,我们是战胜了命运。”
希言慢慢停下动作,等了半天,天帝才发现他在哭。
“可是天痕已经关上了。”半晌,希言说。
天帝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提醒说:“并没有,不如说现在整片天空都是天痕,三界无雨,是为火之灾,接下来,就是一场飓风,把旧的世界彻底摧毁,希言,你位于这场飓风的中心,可以控制风的走向。”
希言问:“为什么他不能活着?”
天帝似乎叹了口气,说:“你是傀儡邪神的种子,越是意难平,能力越强。”
希言看着自己的手,所谓的战胜命运,他真的战胜了吗?还是说,即使他的胜利,也不过处在更大命运之中。
但是不待他理清思绪,漫天仙乐降临,观妙上神没有往日风度,几乎有些狼狈,他对着天帝大喊:“淳奏,快走!”
那是希言第一次听到天帝真正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看见观妙的慌乱,紧接着黑暗降临,太阳永久地被遮挡在名为逢凶的混世魔王的手中。
观妙被逢凶的黄泉锁锁住,又拖至逢凶面前,钧天带着狠毒的笑容抛出双锏插进观妙的胸膛。
天帝却朗声说:“观妙,你陪伴我俩一生一世,如今我们老了,世界也不再是我们的了。”
观妙口中吐出血来,希言挥出风刃攻击逢凶和钧天,钧天眉头一皱,拔出双锏朝着希言而去。
逢凶双眼浑浊,放开了观妙,挥舞着黄泉锁,天帝毫不反抗,逢凶咧开嘴笑了一下,黄泉锁穿透围绕天帝的层层结界,又从天帝的腹中穿过,希言听见结界破碎的声音,还有万物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