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被吓得说不出话,欺风说:“他给了我在鹤族修得的所有妖灵,凭二叔现在的妖力,本可以称王啊。”
随着欺风话落,封印的范围突然暴增,周围的蝴蝶妖被弹至远处,阿栩也被气流冲击开。
“走!”欺风对着鸦噪喊道。
银河至今记得那股巨大妖灵的气味,带着秋天的干燥与温暖,还有些树叶的气息,在响水泉弥漫,宛似旧梦。
等欺风带着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银河哭着要寻长姐,躺在一旁的长姐双目失明,欺风说那是因为长姐用自己的妖灵把所中的梦境移到了眼中,以保持神识清醒。
银河看着身后那一个巨大的红色封印图案,平摊在整个响水泉中,无数妖怪的凄嚎声令他耳膜疼痛。
欺风突然坐了下来,他对银河说:“我把自己的妖灵留在那个封印里了,那个封印名为‘噬天大咒’,困住的人会在三日内血脉消耗而亡,但是我怕我的妖灵坚持不住。”
说完欺风停顿了一下,下一秒银河看见自己的二叔开始咳血,欺风看着银河担忧的脸,说:“别哭丧着脸,臭小子,还不如你姐姐呢,你过来。”
银河听话擦干了眼泪,走到欺风身边,欺风一把握住他的手,银河只记得源源不断的妖灵传入他的筋脉中,那股妖灵暴躁异常,冲撞得让他大喊出来,整具身体像是在燃烧。
“男子汉大丈夫,以后就要学会忍耐了,我这副身体被如空里的怪兽咬得不成样子,星淡的妖灵就给你了,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入那个蝴蝶妖的梦境吗?因为你太弱了,支持不住梦境的压力,一旦梦境过重,你就会生病,发现异样,傻孩子,有时候弱小,也不完全是坏事啊,这代表着你将有无限的潜力,去创造一个……”
银河基本上没听清,欺风话还没有说完,就变成了原形,银河压制不住陌生的妖灵,彻底晕厥过去。
他醒了几次,只知道中途阿栩带人追了上来,阿栩还跟在几个身后,卑躬屈膝的,他似乎理解了二叔的话,父亲当时是不是也是因为阿栩的弱小,才觉得对自己无害呢?
最后一次相遇,是长姐率先冲了出去,挡住了蝴蝶妖首领的刀,阿栩面无表情地朝她走过去,银河发现整具身体沉重无比,他感到体内那股妖灵似乎要唤醒他一般把他支撑起来,他在手中捏了一个封印,故意倒在地上,阿栩来看他时,银河一掌击在阿栩的胸口,那个小小的封印微微一闪光就淡下去,银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漫天的黑色羽毛降下来,混乱中他被一个骨瘦如柴的怀抱搂着,四处奔逃。
鸦噪为什么没有入梦?
醒来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人,他想应该都死了吧,父亲,长姐,二叔,还有那个总是默默无声的小乌鸦。
他再也不想体会孤身一人的感觉了,整个天地都空荡荡的,想哭却哭不出声。
那时银河被体内星淡的妖灵冲撞得现了原形,一路上猛兽想来欺凌这只无精打采的小山猫,却感受到那浓重的妖气,不敢上前。
唯独一只意怠鸟,长了个蠢脑子,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整天丢鱼给银河吃,银河一点点吃完,可怜巴巴又望着意怠,意怠本想只做一次好事不留名,但是被逼的没法天天来养猫,其他神鸟都说他背地里养宠物。
有一天来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长得清瘦,眼神如刀,惴惴不安的神情像是逃难的妖,那只小山猫竟然慢慢变做人形,淡淡地说:“鸦噪,你来了。”
随后新的传奇开始了,山猫族流落的世子突然回来了,带着一双异色瞳,以少年之貌,凭大妖之力,轻轻松松把现任妖王拉下王位。只可惜世子没什么治理能力,一上任只是疯狂搜查蝴蝶妖的踪迹,导致不服气的妖怪越来越多。
现任妖王殿下在妖界入口加固了一层封印,若无人带领,几乎没人可以闯进来。妖精们在暗夜切切私语,说今天又看见殿下去霞影崖看日落了,身后跟着沉默寡言甚至让人猜想他是哑巴的乌鸦妖。
第十五章
银河讲完后,沉默了一会儿。
我问:“殿下当时为何派了自己的□□去找欺风?”
银河坦然笑笑,说:“二叔早看出端倪,但是不敢明说,怕阿栩下狠手直接杀了我,那之后我一直留了心,一直放了只□□在地牢。”
“殿下那时已经会解‘如空’封印了?”
他说:“阿栩曾说万法归一,我虽然不太懂他和长姐的谈话,但是因为阿栩一直都在暗中寻找解开我们封印的方法,那天我也只是情急之下,好像顿悟了一般,什么封印都学会了一样。”
银河又自顾自说起来:“你说我的父亲为什么也会中了梦境?”
我说:“我想是因为尊者太过思念伴侣,心防有了裂痕。”
银河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受过情伤?”
“……”
怎么可能呢,我这种人啊,是无法爱别人的,我摇摇头:“没。”
“但是只有你一人给出了我心中的答案,父亲几乎每日哀悼母亲,我以前还挺不喜欢他那副样子的。”
半晌,我们都没有说话,一直到鸦噪来了,他说:“殿下,牛族长老来了。”
银河皱皱眉头说:“何事?”
“说白露森周围的狐狸增多了。”
银河“哼” 了一声,说:“果然是狐妖,掘阅,你有什么办法打破阵法?”
我笑笑,说:“殿下目前只需做一件事,那就是好好把居所打理一下。”
银河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什么?我哪里有这个心情?”
我说:“好整以暇,殿下非要让其他大妖看出你无人照拂?”
银河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山猫族自我走后,早已分崩离析,我还在尽力找回散落的族人,也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
我问:“卉卉是哪里找到的?”
银河说:“本来是只家猫,我回风罗谷的时候偶然救下的,沾染了我的妖气,竟也成了人形。”
我笑道:“殿下煞费苦心给风罗谷入口加固,自己却不断往里面带陌生人啊。”
银河被我看穿心思,说:“她那时可怜,我只是出于好心。”
“那殿下留下我,也是好心?”
银河咳了一声,说:“当然不是,你把阵法破了,能多早离开就多早离开。”
我不再说话,心想山猫族那年遭此大劫,剩下的族人应该不多,若是银河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的话,短时间内很难培养一批像样的忠心之士。
于是我添了一句:“殿下,我们得尽快商量一个对策。”
“下次吧。”银河打算离开。
银河挥挥手,匆忙走了,鸦噪留下来帮我,鸦噪和我大眼瞪小眼,直到他问:“找人来照顾殿下这件事,掘阅先生有何高见?”
我笑着问:“又要打扫,又要锄草,鸦噪你觉得自己行不行?”
鸦噪不好意思地说:“上一次我除草的时候,把庭院都给掀了。”
“然后呢?”
“然后殿下罚我重新重了一些花草。”
哦,就是我看见的大殿前那些杂草。
“我有一个人选。”我摸了摸腰间的烟杆,提议道。
“敢问是谁?”
“希言。”
“……”鸦噪看了我一眼。
我:“我是出于好心。”
“……”
卉卉和意怠回来告诉我消息时,我等在大殿门前的庭院里,卉卉一蹦一跳地说:“果然如先生所说,希言在风罗谷外守了一天一夜,到现在还没走呢。”
我点点头,从怀里扔出一只小鱼干给卉卉说:“谢谢卉卉。”
卉卉叼着小鱼干跑远了,意怠滚到我脚边,说:“掘阅,那我呢?我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曾经把妖王当宠物喂的意怠鸟,现在倒变成了宠物。
我一把提起意怠,抱在怀里,说:“马上就给你奖励。”
一路朝着风罗谷外走,话唠鬼的神识明明被我压制着,但是对于希言的思念之情还是一点点渗透出来,我开始怀念八月十五的月亮、高楼上的风景,以及一棵树的传说,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他就等在风罗谷外,一直注视着白露森的动静,偶尔有十方鸟飞回来在他耳边传递信息。
这么看去,我发现他脸上本来开始柔软的线条又紧绷起来,像是林间容易受到惊吓的小鹿。
我本想悄无声息地靠近,希言却很是警惕,立刻展开白扇防御,看见是我,呆呆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我想是因为我身上的妖气掩盖了我本来的气息,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转过身去不看我,话唠鬼的神识非要往外挤,我头一阵接着一阵疼。
我对希言说:“你用十方鸟去探测阵法是没用的。”
希言也不转身,就闷闷地说:“我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看样子他真是走投无路了,我朝他慢慢走过去,说:“暂时跟我回妖王殿如何?”
他身体一僵,说:“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的。”
我发现他不再喊我“老师”了,透过那层浅浅的隔膜,我感受到话唠鬼那颗热情似乎的心被凉水浇透了,我走到他身边,鬼使神差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