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陈母虽然听说过王婶但并没见过,她也不知道王婶了解多少,要怎么表明自己的身份才更合适,但最后也只能说:“我们是陈安华的父母。”
王婶恍然大悟,忙退开两步把门让开说:“哦哦,您好您好,是陈先生的父母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今天要来。”
“本来打算明天过来的,但我们大儿子临时出差,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事,想着还不如今天自己过来呢。”陈母进门后客气的解释说。
王婶周到的递过拖鞋给两位老人换上,并把人让进客厅,“您快请进快请进,陈先生在卧室呢。”
出于对雇主的责任,王婶给易骁打过电话后才将茶水端进卧室,看着两鬓花白正坐在床头疼惜看着自己儿子的二位老人,让同样作为母亲的王婶也不免惋惜难过,但为了能让两位老人有个准备,她只能坦诚相告:“刚才我跟易先生说过了,他说他一会儿就能回来。”
陈母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只是了然的点点头,陈父的表情则始终凝重,眉头比刚进屋时皱的更深了。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完全接受自己的儿子和易骁住在一起的这个事实。
怕打扰到两位父母和儿子亲近的时光,王婶说:“我是在这边照顾的保姆,您二位叫我小王就行,那我先去客厅收拾了,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
而就在她刚转过身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陈母问:“是王婶吧,我们来过几次,听易骁提起过你,每天都是你在帮忙照顾安华吧。”
王婶转回身,恭敬的答道:“对对,白天是我在照顾陈先生,一般到晚上七点,哦,最近一段时间五六点易先生就能回来,他回来就让我走了。”
“安华这些天怎么样?”虽然儿子一直在昏迷,但陈母还是想从每天照顾安华的人口中了解到更多。
“陈先生最近很好,气色比之前好很多,连每周定期来检查的医生都说,陈先生恢复的比他预想的要快呢。”
怕自己表达的不够细致,王婶又补充道:“每天上午9点和下午2点都会有理疗师来,每次按摩两个小时。怕长时间一个姿势躺着压迫神经,我每隔半小时都会按照易先生的交代过来看看给陈先生翻个身,而且等到下午的时候都会煲上一锅汤。”
陈家父母几次都是上午来,从不曾见过,陈母不禁好奇问:“煲汤?”
“对啊!您不知道啊,易先生每天下午都让我煲上一锅汤,说陈先生喜欢喝汤,说不定等哪天陈先生饿了闻到汤味就醒了……”王婶笑笑接着说:“我一开始听到这个要求也奇怪呢,想着这怎么可能呢?觉着也就是易先生太在乎陈先生了才会这样,但后来连我自己都开始相信了,说不定哪天陈先生就真的饿醒了呢。”
王婶看了看躺在床上即便有道伤疤仍遮挡不住精致面容的男人,不免感叹道:“易先生对陈先生是真的好,有一阵医生说陈先生总靠注射营养液怕是对肠胃不好,从那以后易先生每周两次请大夫来给陈先生鼻饲喂食,怕胃管反流堵塞气管,他就让陈先生倚靠自己斜坐着,期间还一直帮陈先生按摩胸口让营养液能顺利流下去,每次一坐就是两小时。
“每天七点回来后就让我先走了,所以晚上到第二天白天都是易先生自己在照顾,陈先生的洗漱什么的啊都是易先生一个人来做的。床头抽屉里有个小本子,那天易先生没收起来我不小心看到的,上面记录了陈先生体重体温的变化,包括鼻饲和排便的时间,真就像照顾刚出生的小孩子似的记录的特别仔细……”
王婶叹了口气忍不住接着又说:“说实话见易先生这样对陈先生我都跟着感动,你们不知道,有天早上我来的早,怕吵到两人自己拿钥匙开门进来的,进屋后就听见卧室里有人在说话,当时还以为是陈先生醒了呢给我激动的,结果走近了隔着门才听清是易先生自己的声音,就说今天因为有事回来的可能会有点晚,让陈先生别着急什么的叮嘱了好长时间……哎呦,我当时听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觉得就真是夫妻也做不到这样了。”
两位老人每次来都是易骁一个人在,从没听他主动说过这些,现在知道有人能照顾安华到这种程度,作为父母怎么可能不动容。所以不仅是陈母拿出兜中的手帕低头擦拭眼角,连始终紧锁眉头的陈父都从鼻腔中传来一声略带潮湿的深深叹息。
意识到自己作为外人可能说的太多了,王婶解释道:“我今天可能是多嘴了,主要这大半年看到易先生是怎么照顾陈先生的,我都替这两个人心疼,就盼着哪天陈先生能快点醒过来呢。”又看了看情绪尚未平复的两位老人后,王婶就打算转身先出去了。
而就在她走出房门的瞬间,她听见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在身后说了句,“谢谢你帮忙照顾他。”
……
易骁这天下午正在和客户开会,手机忽然振动起来,而当他低头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个号码后,和客户示意了声“抱歉”就忙起身迅速步出房间。
身后房门关上的一瞬电话就被快速接起,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王婶怎么了”,就听到那边的女人大声惊呼道:“易先生!你快回来吧!陈先生刚刚醒啦!”
一句话让易骁瞬时顿在原地,直至电话那头几声急切的催促才让他回过神来,而愣了几秒后,他突然飞一般的冲向电梯,甚至忘记要和王婶再交代一句,也顾不上还等在会议室里的重要客户,就一鼓作气的跑到车位轰的一声启动汽车,路上无视任何交通规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小区。
而踏入家门的那一刹他忽然想到什么,紧接着便急匆匆对着穿衣镜捋顺了一下自己已经凌乱的头发。
可当易骁鞋都没脱的冲到卧室门口时,却只见那个人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沉睡着。
见是易骁回来,王婶忙上前着急的说:“易先生啊!陈先生刚刚真的是醒了,可是就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就又睡着了!”
易骁近乎于扑跪到床边,快速牵起陈安华的手放在掌心,“安华!陈安华!我回来了,安华你睁开眼看看我,安华……”
可无论怎么呼唤,陈安华却和他早上离去时并无二致的始终紧闭双眼。
王婶在旁边看着也跟着着急,忙解释说:“就下午按摩师刚走那阵,我本想着进来看看,没想到一进屋就看见陈先生眼睛睁开看着天花板呢,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叫了几声陈先生,陈先生应该是听到了,还微微侧过脸看了看我,我一激动就马上去客厅给你打电话,可等回来的功夫他眼睛就又闭上了,叫了好几遍也没再醒,我一直守在这儿没敢动地方,但他真的没再醒来过……”
“给医生打电话!”易骁的声音都在发颤。
“哦哦哦,好好好,我这就去打电话。”王婶说完就小跑着离开卧室。
易骁则继续守在床边深情呼唤,声音早已不受控制的哽咽,“安华,安华,你醒了吧,嗯?你睁开眼再看看我,安华你看看我啊……”他把陈安华的手掌放在自己潮湿的脸侧:“安华,我知道你能听到,你快醒醒,你是不是在逗我,别这样好不好,我现在不禁逗,你快睁开眼看看我……”
跪在床边的易骁一秒没停的反复试图唤醒陈安华,可直至医生到来,陈安华仍旧兀自沉睡没再睁开过眼睛。
在给安华进行简单的检查后,医生点点头说:“这是好事,只是病人昏迷时间太久大脑复苏需要一个过程,先不用着急他醒来的频率应该会越来越多,不过有些昏睡很久的病人刚醒来时仍觉得一切都是幻觉,所以最好能在病人下次醒来的时候能给他一些提示,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知道这是真实的。”
临走之前医生最后和易骁交代,“现在这个阶段,没有什么比病人自己想醒来的意志更重要。”
……
从那以后,易骁再没有走出过房间,除让王婶每天只是来打扫外,他从早到晚一个人照顾起陈安华,一刻也不曾让这个人离开过自己的视线,甚至晚上都会醒来好几次确认安华会不会突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充满期待,然而失望同样也会随着每天清晨洒进房间的阳光如期而至。
这天易骁背对着安华在给他修剪脚指甲,仍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念念道:“安华,陈大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爸妈这几天去看嘉儿的时候也总念叨,说马上就可以见到小叔叔了问陈嘉儿高不高兴,你不知道上次王婶一个人在家叔叔阿姨来的时候我多紧张,就怕赶回来时陈校长已经把你给接走了,我知道高中那时候没给你爸留什么好印象,你说怎么才能让你爸认可我呢。”
“安华,你是不是也还生我气呢,要不然医生说你会很快醒来怎么过了十二天你还是不肯醒,我知道那时候浑把你气伤了,要不这样,你赶紧醒来好好揍我一顿成吗……”
说着这些,手上的指甲剪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易骁深深呼了口气才又说:“我这大半年没健身腹肌也没了,你醒了后可千万不能嫌弃我,我答应你以后都练回来你给我点时间,不过其实这几天我最担心你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干脆把我给忘了,要是这样我可真饶不了你,我会带你走遍咱们俩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把做过的每一件事再重新做一遍让你把我记起来,要是不想费事你可以千万要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