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顿了顿,道: “都这么希望这场婚事办好。”
一旁候着的何公公也觉得奇怪,但也想不出来原因。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道:“陛下,还有一事。”
皇帝示意他说。
“殿下想要给进酒公子讨要一座宅子,作为这对新人成婚后的居所。”
皇帝皱眉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荣王府以后也必定落在李昀肩上,进酒这个义子也不能一直在那赖着。 ”
“陛下所言极是,”何公公奉承道,“那老奴抽空下去选一处上好的房宅拨给荣王府,给他们办婚事。”
“找个合适的,别太华丽也别太寒碜,”皇帝点点头,吩咐道:“他们都想要婚事办得尽早,你可别给他们拖了后腿。”
“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去物色一个好的房宅。”何公公殷勤道。
何公公退下后,按照李昀适才的嘱托将距离荣王府两条街的田府给他拨了过去,还特地安排人送了地契。
这田府是前几年一个老官员的府邸,后来他辞官回乡之后就一直空着。李昀选它是因为看它离荣王府近,万一有什么事也可以相互照应着,二来也是看这“田府”谐音“添福”,是个好兆头。
何总管一拿到地契就带着府上的几个下人拿着打扫工具欢欣鼓舞地去了田府。他们先是撤下了府门上的匾额,又命城里的手艺人加急赶制了一个“郭府”的匾额,还准备了喜气非常的红布。
下人们都是手脚麻利的,四天多的时间里就将郭府里破旧的用具都换上了崭新的,墙壁也都细致地翻新了一遍。小院里的池塘里也在清理了两遍淤泥、疏通水道之后灌满了水,新投进去的鱼儿在里头活跃地蹦跶着,绽放着无限的朝气。
又过了两天,郭府里上上下下大到厅堂小到厨房都张灯结彩的,各处布满了红灯笼红绸缎。喜堂的正中央挂着一个红绣球,从绣球四周还延展出几条红色的罗纱,蔓延在整个喜堂之中。
何总管还没忘了粘贴囍字,特地让丫鬟们去京城中有名的窗纸铺里找老板预订了好几捧,准备婚事的前一天再贴上。
郭府里头忙得热火朝天,外头的人却是悠闲自得,站在门口七嘴八舌地对婚事议论纷纷,祝福声此起彼伏。
门前的旧灯笼也都被换成了火红的颜色,似乎在四处向人张扬着这宅子即将办一场大喜事。
而这场喜事的主人公进酒正和李昀坐在舒心亭的石凳上。
“方才楚临风太过谨慎,属下不甚被发现,只能先回来。”
李昀毫不在意地说:“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现在应该好好准备与沈清雨的婚事才是,其他事都先别忙了,真有什么不得不办的就让凌鹰去。”李昀缓缓道。
进酒看着李昀点了点头,酝酿了许久才道:“我能跟清雨走到一起,还是得谢谢殿下。”
李昀听了只是一笑,随口道:“快成婚的人果然不一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矫情。”
进酒不语。
“现在时机不同寻常,王府群狼环伺,殿下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只管吩咐。”进酒认真道。
李昀点点头应道:“好。”李昀虽是面上答应了,但进酒新婚之后总会先让他顾家顾美妻,尽量还是不会拿细小的琐事打扰他们小两口。
“以后要是想回王府来看看,就直接回来,跟以前一样就好,王府永远是你家。”
进酒心下一暖,但面上依旧不变色,道:“我懂。”
半个时辰后,李昀坐在汇丰楼二楼的隔间里,对面正对着李昭。
“你是怀疑王晏身边掺杂了不干净的人?”李昭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
李昀点点头,回道:“你让你手下的人把这事儿透露点消息给皇帝,皇帝自会去查。”吞云会揭露荣王府通敌一事让皇帝不得不调查荣亲王的同时,也使得皇帝疑心了吞云会自身。因此皇帝暗地里必定也会调动亲信督察王晏等人。
李昭若有所思。虽然江洺此人来历可疑,但自己查了许多天也未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吞云会与荣王府的较量,没想到还有第三方势力混杂在其中。
“这事儿要是我亲自做的话就显得太过刻意了,皇帝必定会疑心。”李昀见他有些犹豫,便解释道。
李昭看李昀似乎对这第三方势力有些了解,不免有些好奇,“那些是什么人?”
“我还没查清,”李昀遮掩道,“不如就借皇帝的手来查。”
李昭见他不肯明说也就没强问,用手切了切茶盖,一笑道:“我有什么好处?”
“我帮你处理了李暄。”李昀直截了当。
李昭狞笑一声,斜睨了一眼李昀。他又想起李暄那小子这些天明里暗里地挑衅自己,必定也是看出来自己有意争储了,若是借李昀之手处理了他,对自己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不知道第三方势力是什么来头,自己贸然地给皇帝提供线索会不会被卷进这场漩涡里头。
李昀也看出来他的疑虑,心想李昭果然比李暄那个傻子精明多了,不会轻易被一点好处冲昏头脑,就道:“只是让皇帝的探子发现王晏身边有个新来的人就够了,其他的无需多做。”
“这买卖我应下了。”李昭犹豫了一会儿后才道。
……
一时间,无论是吞云会还是荣王府都在为十日后的亲事期待着,但京城另一边的一所小院里可就没有这么其乐融融了。
尚千聊双手颤抖地紧捏着白纸,呼吸沉重地盯着上头漂亮的瘦金体,眼里的精光似乎要将纸看穿一个洞。
“不可能,”他不敢相信地说道,“哥哥不会这样做的,他不可能背叛我。”
尚千聊说这话的语气有点疯魔,不像是在说与别人听,倒像是在极力地说服自己。
“主人不会还在相信这是李昀查出来的吧,虽然这些天我们确实低估李昀的能耐了,但他还不可能如此细致地知晓我们的来历。”楚临风伤势还未好,说话动了气就有些喘,“他想用离间计也没这么简单。”
尚千聊面露难色。
“这些天江洺与李昀行为亲密是我亲眼所见,你也不信?”
“主人,你这么相信江洺,就不怕他利用你的信任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吗!”楚临风终于忍不住说了重话。
尚千聊静默良久,眼里的情绪逐渐从遗憾慢慢变成了忍耐的怒火,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最终咬牙切齿道:“是他先背叛我的。”
“你休养得如何了,”尚千聊问道,“最近他们有什么动向?”
楚临风回答道:“伤势差不多了,不会耽误行事,主人要是有什么事就吩咐吧。适才我从道观那边过来的时候,那个叫进酒的就在暗处蹲着,被我发现之后就溜走了。”
“可能是想探探老窝,不管他。”尚千聊道,“我听王晏说,成婚的人不是李昀而是进酒,虽说都是在荣王府办婚事,但我总感觉李昀察觉到了我们要干什么。”
“主人是不是对李昀太过小心了,”楚临风皱了皱眉,又道:“但是小心一点总不会错的,要不再提醒一下王晏?”
“夜间我再跟他们商量商量。”
☆、离去
近几日越发的闷热,北方干燥的天气又使得天气更加难耐。
杜无言这个小丫头正在后厨等着厨娘做小零嘴。她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性格厨娘也喜欢得紧,惹得她时不时地咧开嘴与这小丫头说笑。
待厨娘终于蒸熟了豆沙饼,杜无言道了谢之后立马就端了几个去李昀的厅堂。
“这豆沙饼可香甜啦,”杜无言眨着大眼睛,道,“上次在洛阳城吃的可真是让我回味无穷,不知道王府里厨娘做的会不会更上一层楼。”
她挽起袖子,边说边给每个人的餐盘里夹了一块。那手背上的黑色原形胎记很是显眼。
陈不染老顽童也甚喜甜食,一见到甜食口水就藏不住了,嘿嘿一笑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李昀只看了豆沙饼一眼,就嫌弃道:“甜味太腻了。”
话音未落,杜无言就像被破了一盆冷水,立马就不开心了,她小嘴一嘟,眉梢一皱,郁闷道:“殿下不喜甜食,简直就是失去了人生的一大乐趣。”
李昀面无表情,不以为意。
杜无言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布上一样,惹得她更加不爽快,但碍于李昀的身份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红着眼看了看离他最近的江洺。
江洺君子气度,见小姑娘可怜巴巴地向他求救也狠不下心不做什么,低头犹豫了一下就转头对李昀说:“其实甜食确实能缓解心中的郁结。”
李昀一挑眉,饶有兴味地笑着,凑近他问道:“你想我吃?”
他眉眼弯弯,薄唇微翘,一双桃花眼被挤出了几分妩媚与风情,极其惹人心动。
江洺一滞,不小心瞥见李昀的眼睛就移不开眼了,一直盯着李昀的桃花眼微微入神,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随即不自然地撇开目光,尝试着用筷子夹起豆沙饼尝一口以掩饰尴尬。
李昀见了只觉好笑,双眼满含笑意,眯得更小了。若不是有旁人在场,他简直想把江洺狠狠地调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