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冬日过去,已是春意阑珊、暗香疏影的好时节,原野上山色返青,花花草草也知道春季的来临,迫不及待地想绽放出来争奇斗艳。
尤其是皇宫御花园里头精心栽种的迎春花与桃花,简直美得令人心折,让人一见就流连忘返。
离御花园不远的养心殿偏殿里传出来说话声。
“今日把你们两位叫来,就是想谈谈昀儿和清雨的亲事。”皇帝道。
荣亲王和沈尚书心里一哂,想着这皇帝巴三揽四地扯了这么多闲话,此刻终于聊到了正事儿。
“昀儿这会儿年纪也不小了,朕那几个皇儿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说正室,就是连侧室都已经满位了。”皇帝不瘟不火地说道,“清雨也到了如花似玉的婚嫁年龄,两家门当户对正巧结亲。”
荣亲王跟沈尚书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看向皇帝:“陛下,老臣觉得还是先问问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思……”
“这俩孩子是自小定下的亲事,也是上天赐的好姻缘,”皇帝摆摆手打断他,语重心长地说,“不如早日挑个黄道吉日把婚事办了,沈卿觉得如何?”他说完两眼又看向沈尚书。
皇帝想起王晏昨夜的进谏,一心只想劝服这两位把婚事办了。其中的荣亲王必定会听李昀的,怕是没那么容易说服,所以只能从沈尚书这边慢慢下手。
荣亲王看了一眼沈尚书,使了个眼色。沈尚书不着痕迹地闭了闭眼,又装作思虑了良久的样子,似乎很为难地说:“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愣了愣,虽然有预感他要说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还是示意他继续说。
荣亲王也是对他要说的话很有兴趣。虽说两人在反对李昀沈清雨成婚的事儿上已经达成了共识,但对对方具体采用什么计策还是一无所知。
沈尚书看了他们俩一眼,甩甩头叹了口气,道:“清雨每次从荣王府回来,都会向我哭诉说是李昀总是欺负她,在下人面前也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
“陛下,老臣就这一个女儿,舍不得她受欺负受委屈,世子龙血凤髓、天潢贵胄我们高攀不起,要是清雨嫁过去受了什么气,她也不敢说出来抹黑荣王府,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啊,”沈尚书边说边从座椅上起身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那个可怜劲儿简直就像皇帝强迫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一样。
荣亲王:“……”
他嘴角一抽,没想到沈尚书撒泼起来跟沈清雨一个脾性,这种境地下也要趁机抹黑荣王府一把。
皇帝微讶,他先前也听过李昀和沈清雨不和,但一直以为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可清雨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沈卿你就一点也不着急?”皇帝不死心地劝道。
荣亲王一听就觉得机会来了,这才明白沈尚书说那番话的真正用意,既搅黄了李昀和沈清雨的亲事,也不把沈清雨婚嫁的路堵死。
沈识仁能依靠自己的本事当上刑部尚书这个位置果真是有些能耐的。
沈尚书止住哭泣,卷起袖子擦了擦脸,道:“臣虽与世子无缘,但也想攀一攀荣王府的关系,能当上荣亲王的亲家简直就是老臣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荣亲王看着他磨了磨后槽牙。
“哦?”皇帝惊讶道,“这怎么说?皇兄只有昀儿一子,你若不肯选昀儿,又有何办法?”
荣亲王趁机插嘴道:“陛下仔细想想,王府中还有一位好男儿。”
皇帝还是百思不解,继续疑惑地看着荣亲王。
荣亲王这才道:“郭进酒。”
皇帝皱了皱眉,总算想起来这么个人。
“清雨与进酒两情相悦多年,已经暗自定下山盟海誓非彼此不嫁不娶,还请陛下做主成全这对有情人!”沈尚书铿将有力地说道。
荣亲王见时机已到,也跪下劝道:“陛下,我们都老了,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我们不应该成为他们的绊脚石。沈尚书想与老臣作亲家,说实话老臣也愿意,只是昀儿不服管教,倒不如撮合了进酒和沈小姐,也算是成了一段佳话。”
“这……”皇帝为难道,“皇兄可想过昀儿呢,昀儿也到了婚配年纪,该早做打算才是。”
“昀儿自称尚未遇到能令他心动之人,他不介意再等等。”荣亲王打马虎眼。
皇帝心底又想起王晏昨夜拜托他的事儿,事关吞云会的计划,必定得谨慎而为,不能轻易答应。
他正想说话,没想到被荣亲王堵住了,“老臣说说心里话,老臣在进酒和沈小姐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和王妃的影子,陛下也清楚老臣为了与王妃共结连理经历了多少坎坷受了多少磨难,陛下现在给他们赐婚就算是成全老臣的一份心了!”
皇帝正想回旋一下,但一听到荣亲王方才拿自己做比喻,就心里一沉,嘴上再也开不了口拒绝他们。
当年荣亲王与王妃成不了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皇帝,这也让皇帝内疚了好些年。荣亲王把这事儿搬出来,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罢了,就顺了你们的心思吧。”皇帝苦恼地叹了口气,吩咐道,“何正,明日找钦天监估算几个黄道吉日,把进酒跟沈小姐的婚事定下来。还有,这个进酒也年纪不小了,沈尚书在自己手底下给他挑个官职吧。”
沈尚书忙点点头,“老臣明白。”
一旁的何公公也立马道一声接旨领了差事就忙活儿去了。
☆、吉日
何公公办事利索在皇宫之中是出了名的,这也是他能得到皇帝赏识爬上这个位置的原因,更何况这置办荣王府的喜事可是近日里头等的大事,何公公更得是时刻都盯着。
钦天监的小太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也深知何公公手段厉害,有的是法子治不懂事的奴才,便狠下心来把其他职务都安排到了后头,硬是在一天之中挑出了几个良辰吉日。
“进酒公子这些天可得好好准备着,成亲可是件大事,”何公公笑盈盈地说,“更何况这可是从荣王府里头出来的,多少双眼睛等着瞧呢。”
进酒回之一笑,“多谢公公的提点。”
何公公慈爱地笑着点点头,又对李昀说:“这些黄道吉日都是钦天监细心选出来的,殿下好好看看,尽快挑一个,老奴好回去向陛下复命。”
李昀翻看了一会儿,选了一个较近的日子,又问了问进酒的意思,道:“就这个吧,有劳公公了。”
“殿下客气了,这是老奴的职责所在。”何公公握起毛笔在那日子下头做了记号,笑了笑道,“那便十日后,王府好好准备,老奴先回宫了。”
进酒似乎还有话要说,刚准备开口,但李昀先行问道:“沈府那边呢?公公不去问问?”
何公公一笑置之,“沈府那边说是看荣王府的意思。”
李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进酒也心下一松,沈尚书肯定在意沈清雨自己的想法,这看荣王府这边的意思想必就是沈清雨自己的原话了。这沈清雨虽然明面上跟李昀不对付,但一到正事儿上还是默契地跟他站在一头同仇敌忾的。
何公公办好事儿之后就坐上轿子踏上了回宫的道路。
等来到皇帝所在的乾清宫门前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何公公刚想拿着历本进去找皇帝复命,没想到里头正传来了说话声。
“陛下,老臣说的是让世子跟沈小姐成亲,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荣亲王义子了?”王晏无奈地说。
皇帝虽心下有愧,但面上也丝毫不失天子的威严,嘴硬道:“朕记得爱卿当时说的是荣王府和沈府,并未确切地说是何人。”
王晏哑然,也开始怀疑自己说的是什么,果然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
“那就算老臣没有明说,但陛下也应该理解老臣的意思……”王晏喃喃,越说声音越小。
皇帝一看他被自己忽悠成功了,就忍住笑意道:“爱卿的意思是以后每次与你谈话,都要让朕分神猜你的话中意思?”
“老臣并非此意!”王晏连忙否认。他静下心来想了想,发现其实只要能在办婚事那天进入荣王府里头,是谁成亲就不甚重要了。
王晏这样想着,心下就宽慰许多。
“爱卿不如先与朕说说吞云会这次什么计策,为何这么着急要让这对新人成婚?”皇帝突然开口道,“否则朕又怕做了什么事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王晏当然不会让皇帝知晓他们是想进王府找通敌证据,他想了想,随意扯了个借口道:“陛下只要保证两人成婚就好,剩下的自有我们吞云会办好。”
皇帝撇了撇嘴,不悦道:“要是朕又有哪儿做得不合爱卿心意了,爱卿可别像今天一样过来指责朕。”
王晏忙道:“陛下言重,老臣不敢。”
皇帝见他如此遮遮掩掩的,也不好再追问,随意说了一些就让他退下了。
何公公一直在门口候着,等王晏出来了再奉着历本进去。
“这么着急?”皇帝看了看李昀挑的吉日,笑出了声,“吞云会和王府怎么同时在一件事儿上这么上心,还难得地心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