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知道让沈清雨和我成婚是吞云会的意思?”李昀问,“谁给你的消息?”
“还是说,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李昀顺着话头神秘地说,“江公子虽然被我困在这儿,但似乎还是对事态的发展很是了解那。”
江洺忿忿,气息一滞,表面上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要不是李昀跟他待久了能够从他那副小表情里头瞧出人家真正的心思,怕也要跟其它人一样被他这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给蒙骗过去。
“江公子,若是你那边的人容不下你了,王府的门依然为你而开。”李昀笑了笑,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若是旁人,心里头说不定就被李昀感动住了,但江洺本就比一般人理性,他着眼于前半句话,疑惑为何那边的人留不下他了,想了想又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跟那边的人说了什么?”
李昀一听就大笑起来,看着江洺看过来的双眼,意味不明地说:“你的心思果然比其他人缜密。”不过心思多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困在这儿施展不了拳脚。
“我只是担心江公子在王府里给我处处提供线索的事儿被他们知道了……”李昀顿了顿,看了看江洺的神色变化,又装作很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上次破道观的线索是江公子故意让桂香告知我的呢,怎么现在看江公子的样子倒像是我多虑了。”李昀呵呵笑了两声。
江洺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李昀继续向江洺的心理防线冲刺,凑近他狡黠地说道:“每次我迷茫无从下手的时候,似乎都是江公子在给我提示,让我每次都有新的发现。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后来次数多了,我就不得不自作多情地怀疑江公子是故意在帮我了。”
江洺往旁边欠了欠,李昀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起身将他压在摇椅上。
“你做什么!”
“是我想错了。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想跟你的人一起瓦解掉吞云会跟荣王府,让皇帝身边不再有可用的人,”李昀道,“但是后来我发现你跟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你心思那么深,怎么会想不到我未必不会顺着道观查下去,怎么当时就那么心急想和他们联络呢,若是字条上有什么重要信息的话,我说不定就被你蒙骗过去了,可偏偏上头只有‘无恙’二字。”
“还是说,你是故意想让我知道那所道观,”李昀看着他,“但你才是李崇的后人吧,不应该是最想见到皇帝孤立无援的那一个么?”
李昀贴近江洺的脸,细致地捕捉着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出乎李昀意料的是,江洺并没有像之前被他挑弄的那样惊慌失措、恼怒至极,甚至没有丝毫反抗。李昀这时才发现这个人的处变不惊、淡如清风才是本色,在他面前那副动不动就被惹毛的性情才是伪装出来的。
原来现在才开始了解这个人啊。
凌鹰风尘仆仆,刚踏进王府就见到了从外头回来的进酒。进酒嘴角带笑,神情柔和,丝毫没有平常的凌厉之气。
“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捡钱了也没见你这么开心过。”凌鹰诧异地问道。
“也没什么事,”进酒随意道,“就是过几天可能要喝喜酒。”
凌鹰一听只觉得觉得更加迷惑了,还想继续打听着,但进酒也不给他机会,摆摆手就离开了。
凌鹰兀自凌乱,心里讶异着我这才离开几天,怎么王府里这么就要办喜事了。
☆、赐婚
“我知道你不喜欢沈家小姐,这些年我也看得出来,”荣亲王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昀,“但你也年纪不小了,有没有其他看得上眼的姑娘?”
“有喜欢的人自然会跟您说,着什么急。”李昀淡淡一笑,敷衍地说。
过了一会儿,荣亲王叹了口气,“一个人太过于孤单,两个人才刚刚好。”
话音未落,李昀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脸,他柔和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所以未必得是个姑娘,只要能陪着我就好。”
“李昀!”
自小到大,只有荣亲王最懂李昀的心思,往往一个动作一个神态就能知道他的喜恶。
王妃最疼他但却不懂他,只会用自己觉得对的方式去宠着他,而荣亲王却恰恰相反。
李昀见荣亲王似乎瞧出了什么,为了不让两人争吵,就起身道:“进酒和沈清雨的婚事就拜托父王了,我的事还早,先别这么急着操心。”他说完就离开了。
荣亲王也没有拦着他。他知道李昀认定的事从来都不会妥协,倔强得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谈这个事只会让两个人大吵一架。
李昀刚回到自己的别院,就看到凌鹰坐在石桌旁等候,他用眼神示意凌鹰将这几日查到的消息汇报一番。
“殿下,当年李崇一脉被贬为平民去了岭西之后行事就极其低调,丝毫没有之前太子的做派,只有少数几个性情跋扈点的小辈还将自己当作是皇族,自命不凡,但后来受了他人欺凌吃了亏就蔫了。”
凌鹰一五一十地将查到的事儿道明:“李崇一脉刚开始子嗣颇多,属下还觉得他们能够开枝散叶成为一个大家族的,可惜后来战争频发、兵荒马乱的,李家为了生存也辗转多地,血脉就逐渐凋零了。不仅这样,他们把姓氏统一都改成了江。您也知道,岭西那地方不怎么太平。”
李昀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江家虽然隐秘得很,但也不是无迹可寻,属下查看了当地的一些县志,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画出了他们的迁移路线。”凌鹰从怀里拿出了那份图纸递给李昀,又突然支支吾吾,“只不过……十多年前,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户人家都消失了。”
李昀皱了皱眉,仔细地看了看图纸,心里暗叹,还是觉得这个调查结果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当时有什么异常么,有没有和当地街坊邻居打听过?”李昀问道。
凌鹰回答道:“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差不多是在一夜之间不见的,邻居第二天起身之后发现他们家没有什么动静,半天过去进他们院子里查看之后才发现人都没影了。”
“一夜之间?”李昀惊讶道。
凌鹰点点头,灌了几口茶,“有一个老者说,江家之前与旁边的邻居关系一直都很好,也爱帮助人,周围人也都很喜欢他们家。但是有一天江海峰突然像换了性子一样,变得阴郁起来,也不怎么理人。”
凌鹰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解释道:“哦,江海峰就是当时的家主,江家当时差不多就剩他一对夫妻和一个六岁的孩子了。”
“说不定就是江洺。”李昀算了算时间。
凌鹰喝了口茶,又继续说:“江家消失属下正苦恼无从查起的时候,忽然想起殿下说的去洛阳查查,就只身前往洛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查到了一丝线索,江家失去踪迹之后确实在洛阳待过一段时间。”
李昀点点头,若有所思。
“属下发现,江海峰再度出现的时候多了个孩子,对旁人声称那孩子跟自己的儿子是表亲,说是父母在瘟疫中都死了,自己看他可怜就收养了去。”凌鹰道,“那孩子名字叫尚千聊。”
凌鹰不置可否,这些天他把该查的都去顺藤摸瓜地查了一遍,接下来还是得靠李昀。
两人又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之后,李昀见凌鹰舟车劳顿就先让他去休息了,还赏了他好几十两银子。
“多谢殿下!”凌鹰一听赏钱就立马精神了起来,“属下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先行告退。”说着他就退下去库房领赏了。
等凌鹰离开之后,李昀又继续翻看图纸,一点一点地记忆着李家的迁移路线:起点是京城,终点是洛阳。为了这个“计划”,真是难为江海峰还特地带着幼小的江洺和尚千聊大老远地跑到杭州城去。
李昀又记起楚临风此人现在正缩在吞云会里头给荣王府使拌,他只是有点武艺在身罢了,看上去也不像是一个有脑子的。因此在他的背后必定还有人在出谋划策,说不定就是那个跟江洺一同长大的尚千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确定这个人是谁。
晒了两个时辰的太阳之后,李昀又起身去了书房,吩咐康子在桌上备好了笔墨纸砚。
李昀在椅子上坐下,脸上始终挂着邪笑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抓起狼毫毛笔蘸了点墨就开始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昨日他跟江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昀的心思江洺必定也心知肚明,只是江洺始终不肯松口承认自己也心悦他,不知道是在顾及什么。
“嗤。”李昀笑了一声,心里苦恼着想要留住他还需好好计划一番。
这条路还长着呢。
一纸书罢,李昀又等待纸上的墨迹干透,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折叠了起来。
“把这纸条送去树洞里头,好好待着直到亲眼看见它被人取走,”李昀想了想又道,“若是能保证不被发现,最好可以跟着那人探探老巢。”
“明白了。”进酒接过纸条出门后就立马使轻功一跳一跃地前往河清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