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酒又想了一会儿,道:“你先去查查那处暗宅在何人名下。”
凌鹰一听,心下顿时明朗起来。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吞云会绝不会草率到随便占据荒宅。所以无论暗宅在何人名下,那人都必定与吞云会有关。
“好,我这就去。”凌鹰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正欲转身,又被进酒一把拦住。
凌鹰挑挑眉,用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那处破道观,顺便也去查查。”
凌鹰也没问,点点头就去办事了。
午后,李昀又特地安排章益和江洺与他一同用膳,桌上端上来的菜品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三个人食用,章益心里非但没有嫌李昀怠慢,反而觉得他勤俭节约、持家有道。这些菜肴都是些家常便饭,但每一道都精致得很、五味俱全,足以见厨娘的用心。章益吃得真是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老先生,这几日我是特地挤出时间来尽这地主之谊,让您感受一下荣王府的热情,”李昀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不比皇帝日理万机,但王府里的事务也不少,父王年迈,府上的事都得由我操持着,以后我可不能经常来看您了。”
站在一边的康子闻言心头一抽,心底暗暗腹诽着,殿下您是忙着照镜子吧,府上内部的事务哪一件不是都由林总管置办的,您可是乐得清闲。
章益不知是先该感谢李昀对他的款待,还是先感慨他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的艰辛,无声叹道:“殿下这些天待我亲如家人、关怀得无微不至,让小老儿宾至如归,小老儿心里感激非常啊!”他先前以为皇族中的人都是含着金勺子出生,不是跋扈任性、专横霸道,就是懦弱啃老、无所作为。现在李昀这个人真是实实在在的打破了他的认识。
“殿下乃是荣王府的顶梁柱,理当好好操劳王府里的事务,小老儿这把年纪了,知道如何照顾好自己。”章益笑了笑,看了眼江洺,道,“要是真有什么事,这不还有随之嘛。”
江洺温温一笑,回道:“夫子放心,我会时常去看您的。”他除了前几日因为难以接受章益被李昀带来而有些逾闲荡检之外,一直都是这副清和平允的样子。李昀当时也是看到江洺的过激反应,才知道把章益带来是对的。
三人又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家常,半晌才各自离去。李昀走去前又特地吩咐了康子,让他遣几个伶俐的丫头好好服侍章益。
章益食用完午膳有午睡的习惯,坐到这会儿已经发困了,与李昀告辞后就坐着四轮车离去了。江洺觉得就和李昀两个人坐在这儿,谁也不说话,没意思得很,在章益走后没坐多久也起身准备走了,谁知被李昀喊住。
“江公子这几日想好了吗,”李昀戏谑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带着自己知道的东西与我坦诚?”
江洺像是没听到,毫无反应地离开了。
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李昀嗤笑了一声,低头整了整袖口。
午时正,李昀也起身离开膳堂。正走到门口,就有一个小厮小跑前来,“殿下,陈道长来了,还带了个姑娘。”
李昀会心一笑,“准是来蹭饭的,让他们进来吧?”
小厮正要告退去将陈道长带来,又听李昀问道:“还有个姑娘?什么姑娘?”
“小的不知。”
李昀也不多问,摆手让小厮下去。
陈不染五十有五,年少便出家弃俗,时常练功吞云吐雾,一身仙风道骨,整日意气自如。但熟识他的人才知道,陈不染私底下就是个终日嬉皮笑脸、到处招摇撞骗的老顽童,只有在那些笃信道教的善男信女面前才装得一副修道多年、通晓神灵的模样。
进入王府之后,陈不染被小厮领着去李昀那边,不曾想在路上遇到了江洺,江洺对他们礼貌地笑了笑就离开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陈不染和他身后跟着的小徒弟。
陈不染心里头疑惑着这李昀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那个行峻言厉、笑比河清的他呢。刚刚那一笑没让他心情舒缓,倒是让他寒毛直竖,觉得诡异至极。
看着他俩一脸呆愣,那小厮忍不住笑了笑,“那是王府上最近刚来的一个贵客,姓江,是钱塘人士,其他的咱们也不敢随便多问,更不敢私底下妄自揣测。”
女徒弟一惊,忍不住发言问道:“那人怎地长得与殿下……”
小厮讳莫如深,不敢多说,眼睛一转调笑着道:“小的怎么会知道?倒是陈道长神机妙算法力高强,不如您掐掐指头来算一卦?”
陈不染看着小厮和蔼地笑了笑,又转过头去瞪了一眼那女徒弟。他按捺下心里的惊疑,也知道这必定是王府里的秘闻了。
那小厮又道:“哎都别愣着了,世子殿下该等急了,道长这边请。”
陈不染和他的女徒弟来到了膳堂,李昀侧身对着他们,虽是看不到全脸,但就算是只瞧到侧脸也让人感觉到眼神犀利、目光深邃。陈不染这才松一口气,道:“终于见到真的了,刚刚那一位太吓人了。”
李昀自然知道陈不染口中说的人是谁,闻言忍不住讥诮一笑,但没有转过头看他们一眼,只是嘴里揶揄道:“怎么?刚刚那个太凶了,把你给吓成这样?”
陈不染:“……”
他咳了一声,心里更加确信这一位话里不留情的才是世子李昀了。
陈不染将目光从李昀身上移开,竟看见了膳桌上还留着几碗吃食,心里又不禁开始快慰起来,他三步两跳地跃到桌旁找了个位置坐下,身后的女徒弟也跟着坐在他旁边。
李昀这才转过头看他们,见到那个女徒弟的时候微微一愣,“是你?” 那女徒弟赫然就是那天在汇丰楼门口偷李昀腰间玉佩的女贼。
“怎么?世子殿下?还记得我?”女徒弟俏皮地向李昀抛了个媚眼。
陈不染大笑道:“是我让无言去见见你的。无言是我去年在洛阳城外遇到的,我看她孤苦伶仃的可怜得很,但人又机灵,就让她跟着我了。”
杜无言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及笄刚过。她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看着很是灵动,惹人喜爱。
“确实是机灵,还会盗取他人之物。”李昀冷哼一声。
杜无言一字一句地挑衅道:“那是殿下自己马虎得很才让我得了手,怎么能怪罪于我呢。”
那天确实是李昀自己心不在焉,但杜无言这样说出来就是当众下他面子了,他正想发怒,又被陈不染止住:“殿下,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
陈不染指了指杜无言,劝道:“她才十五岁呢。”
杜无言一脸不服,正想反驳,但没开口就被陈不染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只好作罢,憋着气低头一勺一勺地喝起米粥来。
李昀也不与这个小丫头计较,他偏头一看无意间瞧到她的手背上有一块圆形的黑色胎记,极其显眼。
随后李昀又看着吃得有滋有味的陈不染,说起了正事:“你方才见过江洺了?”
“适才路经望心湖湖边的时候碰见的。”陈不染咽下一口米粥。
李昀点点头,似乎还有话要问,但许久都不开口。陈不染便忍不住问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李昀挑眉看向他。
“我不是想窥探你的心思,就是随口一问。”陈不染忙不迭解释道。
“我没有那样想。”李昀淡淡道。与李昀认识之后,陈不染几乎每年都会来荣王府看看,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虽然不是家中长辈,但陈不染也是看着李昀一年年长大的。不过李昀也不把他当长者看,平日里相处就像对欢喜冤家一般。对于此人,他自然是信的。
半晌,李昀又道:“你年纪大,这几十年游走江湖、见多识广。你说,除了亲生兄弟,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两个人容貌一致?”
陈不染迁思回虑,一时想不出什么,只是一口一口地吃着午膳。
杜无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陈不染。陈不染也转头看她,两人对视一眼。
“你也想到了?”陈不染问道。
杜无言皱着眉头点点头。
李昀疑惑地看向他们。
陈不染像是看出李昀的疑惑,一笑解释道:“易容术。”
☆、看相
李昀不屑一笑,易容术他怎会想不到。易容术是西域邪术,是用一种特殊的材料涂在脸上,成型之后便与人的皮肤毫无二致,再涂抹一些胭脂水粉上去,便可以使一个人原有的相貌大大改变,甚至假冒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只是易容术有一个缺点,需要经常换下面皮清洗,以免假面皮黏在脸上扯不下来。李昀私底下派了多人日日盯着江洺,若是真有这等事绝对不会无人察觉。
“不可能,钱塘那边的人看了我的画像也说这是江洺。”李昀摇头道,“这江洺从小到大都是这面孔。”
陈不染闻言目光又黯淡下去,缄口不言,继续喝着粥。
李昀又问道:“你对易容术有研究么,要不我把他叫来,你给瞧瞧?”
陈不染正想推辞,他是个道士,怎会对易容之术有所了解,但他一抬头就看到李昀直言正色的表情就话到嘴边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