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地看谢呈的后脑勺。
放学铃声一响,谢呈起身跟周讲于说了一声:“等等我。”紧接着就空手出了教室。
周讲于立马要跟上去,想了想又停下,坐到他座位上拉出书包。
谢呈到了六班后门口,正好撞上柴科。
看到他的一瞬,柴科条件反射地勾起嘴角,下一秒却又迅速压平了。他低了低头,想从谢呈旁边过。
谢呈伸手抓他手臂:“柴科,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柴科想挣开他手,却突然发现自己力气不如他大,惊讶之余狠地甩了一下。
谢呈面无表情拽着他不放,旁边有人看过来,正要开口问,谢呈说了句:“同学,不关你的事。”
那人撇撇嘴,走了。
柴科有点恼火:“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那天揍人的时候误伤我了,腰还痛着的。”谢呈说。
柴科长出了口气,不耐烦地说:“我给你道个歉行吧?对不起。”
谢呈:“不用跟我道歉,应该跟周讲于道歉。”
柴科火了:“关你什么事儿啊谢呈?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跟周讲于的事情用得着你说道不道歉?”
谢呈:“如果不关我的事儿,那你怎么不理他还连带着不理我?”
柴科噎了一下,最后说:“我乐意。”
谢呈二话不说,拽着他就朝楼道那头走。
柴科挣了几次无果,威胁道:“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两个人拉扯着到了走廊尽头,谢呈松开手:“没以为你不敢,毕竟连周讲于你都揍了。”
柴科怒气冲冲地甩了一下手,瞪他一眼转身要走。
谢呈站在他身后不动,平静地说:“莫尧尧让我来的。”
柴科顿了一下,抬脚继续走,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眼角有点泛红:“她说什么?”
谢呈看清了他的表情,有点惊讶。
认识柴科也有好几年了,一直觉得他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没心没肺的时候居多,也从来没想过他会哭。
但是不过这短短两周,谢呈已经看到他失态过两次,竟然都只是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喜欢”。
谢呈一时之间没说话。
柴科深吸一口气:“要笑就笑。”
“为什么要笑?”谢呈反问。
柴科往回走了两步,低头看着地面:“她说什么?”
谢呈收了收心神:“她说她骗你的,她就是顺口一说,你当时问她给她问急了,她心里不舒服才口无遮拦的。”
柴科一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真这么讨厌吗?”
“不讨厌。”谢呈说,“你要是真讨厌周讲于也不会跟你做兄弟,你看看初中班上一起打篮球的那么多,他对谁跟对你一样了?”
柴科自嘲地笑了笑:“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谢呈沉默两秒,又说:“莫尧尧也不讨厌你,一点儿也不,要不然她不会给你机会在店里混的,你跟得太紧了,她就是不喜欢被人了解太多,可能是你关心太过,给她一种要被控制的错觉了。”
“那我该怎么办?”柴科问。
谢呈想了想,回身靠在窗边:“她现在只把你当小孩子,那你就要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是这样?”
柴科点点头。
谢呈:“你以前跟我说什么?你说不知道以后还喜不喜欢她,但是现在很喜欢,既然你这么肯定自己的喜欢,那为什么不能耐心一点儿?别老是逼她,你也没有慌着现在就要娶她回家吧?”
柴科有点茫然,半晌笑了:“娶她?想得好远。”
谢呈没开口。
柴科:“我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的,不给她过分的压力。”顿了顿:“那我再去店里,她不会赶我吧?”
“不会的,她让我来说的意思就是翻篇了,只要你不再提,她没理由再自己提起来。”谢呈说,“认识她好久了,但还是觉得都摸不清她的脾性。不过她需要距离是肯定的。”
柴科叹了口气:“我有时候觉得我再喜欢她都没用,因为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不清楚她的喜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更不要说其他了。”
谢呈:“不了解她,那你喜欢的是她还是谁?”
“是她啊,”柴科说,“我知道是她。”
走廊尽头的窗外是几棵刺槐树,此时风过,几片半枯的叶子被吹进楼道,摇摆着坠在脚边。
谢呈低头看了一眼:“行,那我走了。”
他说着转身,柴科伸手拦住他:“你不是说让我去跟鱼道歉吗?”
谢呈:“你会去吗?”
柴科收回手,摇摇头。
谢呈笑了一下,说:“他也没怪你。”
柴科站在原地没动弹。
两个人说了半天,各个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干净,整栋楼消失了那种特有的属于学生的热闹,变得空旷又寂寞。
谢呈穿过楼道朝外走,走到拐角背后看到周讲于。
周讲于手里提着他的书包,小声说:“你还真是闲。”
谢呈笑了笑。
周讲于有点诧异,朝前一步,抬手摸他唇角:“还有心情笑呐?”
这动作来得自然而然,直到指腹的干燥碰到嘴唇的软润,他才忽觉不对。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周讲于的手飞速绕开,在谢呈脸上拍了一下。
☆、长庚
谢呈抿唇,条件反射似的,抬手就在周讲于脸上扬了一巴掌,啪一声轻响。
周讲于睁大了眼睛:“你打我?”
“你先打我的。”谢呈说。
“揍你!”周讲于回手又在他脸上打了一下。
谢呈愣了一下,再次抬手挥过去。
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你一下我一下地还手,柴科突然在后面幽幽地说:“你们俩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谢呈:“……”
周讲于:“……”
“走了。”周讲于转身。
谢呈:“走了。”说着跟上去。
柴科:“……”
出了校门,周讲于步子缓下来,两个人并肩顺着街朝下走,走出一截他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谢呈说,“我什么能力都没有。”
周讲于想了想:“说不定可以找我爷爷帮忙。”
谢呈摇头。
周讲于清楚他的脾气,说:“又不是送钱给你家,借不就完了。”
“等等吧,看看情况。”谢呈说,顿了顿,他问,“让你问你爷爷要钱你自己用,你会要吗?”
周讲于沉默了。
谢呈耸耸肩。
“别怕。”周讲于最后说,“要是背债了以后我帮你还。”
谢呈笑了,顺手碰了碰路边的香樟叶子。
周讲于抬手抓住他捏过的枝条,使劲一拉又放开,树枝猛地弹回去,叶子簌簌地响。
他认真道:“真的。”
这一句“真的”听到耳里,谢呈鼻子一酸,垂眼不开口了。
到宣家巷口的时候周讲于正在说运动会的事情,后面来了两个男人,从他们旁边超过,率先踏进了巷子。
其中一个人正在小声说:“我上次来看过,那房子是挺不错的,结实宽敞,关键是有个院子有个酒厂。”
另一个应:“你这样一说钱我都不想要了……”
两个男人一个三十上下,一个四五十的模样,都走得飞快,擦身走远之后,后半句就听不清了。
周讲于立马想追上去,却被谢呈一把拉住。
“那两个……”周讲于小声说。
谢呈点点头:“慢一点儿,跟着。”
两个人走到周讲于家门口时,看到那两个男人已经进了谢呈家的院子。
周讲于朝里望了一眼:“进堂屋了。”
谢呈拽住他:“去后面。”
经过院门口,从酒厂旁边绕到房子背后,最后两个人并肩矮下身子,藏在堂屋的窗下,听着里面的动静。
堂屋里面传来宣芳玲有点着急的声音:“可是大哥,先前不是说好了再等半个月吗?你们这样我怎么……钱我会想办法还上,你们能不能先走?娃们回来了看到害怕。”
男人的声音响起:“大姐,不是不宽限,我们也难啊,我们又不像别人放水还收个高利息,我们这利息完全跟银行是一样的,你说这白纸黑字的欠条写得清清白白,还不起钱就用房子和酒厂抵。我们手头也缺钱,只能来问一问你。”
谢呈手放在墙上,缓缓合起来捏成拳。
屋子里沉寂半晌,宣芳玲的声音再响起的时候有点颤抖:“再给几天,我一定想办法,房子给你们了我们一家子怎么办?我还有三个孩子。”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大妹子,我们也知道你难,谁不难?要怪就怪你没嫁个好人。”
开口说话的男人附和道:“我看着你男人也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不过话说回来,看上去老实的人会做的事儿那才多了去了。我们也没办法,他确实就是抵了这房子,欠条你也早看过了。他跑了就只能落在妻儿身上,你要打官司什么的那也随便。”
半晌,宣芳玲说:“我知道了。大哥,求求你们先走,咱们电话联系成吗?我两个小的娃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