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讲于摸摸下巴:“这简单,教你打就是了。但是你要不能长得比我高怎么办?”
话没说完,前面已经在喊下一个,周讲于进去测视力。
谢呈刚才已经测过了,转身从队伍里出来,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办?”
没一会儿周讲于出来了,把着他肩甩甩纸张:“1.0,跩不跩?”
“跩跩跩,”谢呈嘲讽,“你再多打几盘游戏视力还能更好。”他举起表给周讲于看,口气带了些微的得意:“1.2。”
“变态,看那么多书为什么视力比我好?这不科学!”周讲于骂道。
谢呈呵呵两声:“因为我不打游戏。”
两个人互不服气地说着话,叶知秋从旁边过:“你俩真幼稚,什么都要比一比,小时候尿尿是不是还比过谁滋得远啊?”
谢呈:“……”
周讲于点头:“是啊是啊!”
谢呈:“……”
柴科跳过来:“叶知秋啊叶知秋,看着你白白净净清清秀秀一个正经小姑娘,怎么这种事儿都知道?”
叶知秋翻了个白眼:“因为我四岁的侄子和我六岁的表弟就是这样干的,你们跟他们没差别。”
说完走了。
剩下三个男生面面相觑,最后周讲于说:“靠,不愧是叶女侠。”
下午放学回家,周讲于捡起前面的话:“要是你长不到比我高怎么办?”
谢呈想了想:“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周讲于笑得很嚣张,伸出手来:“盖个章。”
“你怎么这么幼稚?”谢呈不屑,但还是伸过手去,两个人拉钩,压了压大拇指。
第二天是星期六,谢呈正在睡懒觉,周讲于风风火火闯进来,一把就掀了他被子。
“滚!”谢呈眼睛都没睁就知道是他,回手就想扯被子。
周讲于干脆把被子举起来:“起床!”
“啊啊啊啊啊!”谢呈大吼,“周讲于我杀了你!”
周讲于一把把被子扔开,回手在他大腿上扇了一巴掌。
谢呈彻底醒了,腾一下弹起来先踹了他一脚,随即站在床上,皱着眉:“干嘛?叫魂儿啊!早起忙着投胎啊!”
周讲于也怒了:“不是你他妈说要打篮球的吗?!”
谢呈一怔,起床气突然就散了。
他低头看周讲于,周讲于拧着眉,看上去很凶,但是眉眼之间根本就没有戾气,反而愈发显出脸上的优势来。
一双深眸。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谢呈“哦”了一声,坐到床边穿衣服。
周讲于气不过,等人穿好衣服裤子,先狠狠回踹了一脚。
其实谢呈不算是完全不会打球,只是以前个子……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儿,加上性格问题,自动就跟打篮球的男生分了界。
但是只有周讲于就好说了,该怎么暴力怎么暴力,简直毫无顾忌,因此他极快速就找到了乐趣。
周讲于看他投篮很准,不断重复:“名师出高徒!”
各地高考日期统一提前到六月之后,今年是第二年实行,正好是六月第二个星期的头两天。
仙水一中是考点,整个学校都要腾空,考场提前两天清理并封锁,相当于其他年级要连休四天。
星期六,天才麻麻亮,谢呈已经起床了。
这些天他都起得很早,但是宣芳玲更早,这会儿都已经出门了。
谢呈穿着白色背心和短裤,踩着拖鞋,像这些天一直做的那样,洗漱完先走到晒楼边朝外看。
这个方向往西面看,能望到不远处的连片秧田,田边上种的是梨树。
这么一望过去,谢呈眼睛骤然一亮。
他想也没想,急匆匆下了楼,跑到斜对面去敲门。
兰姨已经起床,看到他这么早十分诧异:“小呈这么早?”
“兰姨早!我找周讲于!”谢呈大声说,话音没落已经咚咚咚上了楼。
周讲于硬生生被谢呈从被窝里拽出来,头发还乱糟糟的,不耐烦地问:“谢呈你是不是疯了?”
谢呈一通生拉硬扯,抓过背心就要给他套上,手却激动得不利索,一下过去就蒙住了他整个头:“快点儿!你绝对不会后悔!”
“你大清早是来谋杀我的?”周讲于被蒙着头,破口大骂。
谢呈连声催促:“快快自己穿!有惊喜!”
周讲于其实没有起床气,这会儿一把拍开他手,自己理好背心穿上:“你要是敢骗我就等死吧!”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从古分泉过,极快地踩着小路出了巷子。
谢呈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周讲于不明所以,正想吼,谢呈回手一把拽住他手腕,“嘘”了一下。
一前一后踩在田埂上飞奔,两边的秧田正青绿,秧叶子上挂满了露珠,昭示着今天会是个晴朗天气。
田埂边是无数野草,草叶弯弯,一下一下打在光裸的皮肤上,在脚踝处留下点水痕,以及轻柔又锐利的触感。
谢呈拉着周讲于一直跑,跑到了这条田埂的最底端,而后,哗啦啦——
几百双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来。
一大群白鹭从栖息了一晚的梨树巅惊起,扑腾,盘旋,升高,飞向不远处的洛花河畔。
周讲于被谢呈拽着手,看着眼前无边的绿色,以及点缀其中又不断隐没于远处的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等到鹭群彻底飞了个干净,谢呈才笑起来,转头看他:“是不是很好看?”
他满眼都是光,纯粹又坦然,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正在等周讲于说话,跟平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周讲于有点惊讶地看着谢呈,好半天才点点头,认真道:“好看,特别好看,从来没有见过。”
☆、褪色
两个人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正好看到东面天边红了。
谢呈说:“这是我的秘密,我每年都来追这群白鹭。”
“你怎么就知道是同一群了?”周讲于说,“今天这得好几群了吧,而且每年来的肯定不一样。”
谢呈:“它们年年都歇那两排树,在我心里就是同一群。”
半晌,周讲于问:“怎么我都不知道?”
谢呈:“都说了是秘密。它们只歇两天就会走,有时候一天就看不到了,你以前白天可能见过,但是没在意。”
“没见过,我压根儿不会朝田这边走,都是直接就上街了。”周讲于说,“而且又没人带我看。”
谢呈挑眉:“怪我?”
周讲于理所当然:“是怪你啊。”
谢呈看他一眼,眼里带了点笑:“你刚来的时候连秧苗都不认识。”
“现在也不认识。”周讲于翻了个白眼。
这一天晚饭吃得早,谢呈跟周讲于要去洛花小学打篮球。
宣禾没什么事儿,也准备跟着去,宣麦见他们要走蹦得老高,宣禾笑笑,顺手一捞,把人捞到了背上。
四个人于是一起去球场。
这会儿洛花小学没什么人,校门已经关了,翻墙进去的。
打了一会儿中途休息,宣麦吵着也要打,宣禾弯了腰耐心地陪她,不过宣麦人小,篮球只能当皮球玩儿。
谢呈跟周讲于在花台边坐着,说东说西的,说到了这两天的高考。
周讲于:“考完就解放了,好羡慕,不用学习了。”
“瞎说八道,上了大学还是要学习啊。”谢呈说。
周讲于挑挑眉:“我肯定考不上大学。”
谢呈:“不上大学你要干嘛?去加油站打工?”
周讲于“嘁”道:“太瞧不起人了,怎么能是去加油站打工的?是去努力准备收购加油站的。”
谢呈:“……”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高考完了莫尧尧是不是就要走了?”
“不走留仙水干嘛?这里又没有大学又没有大城市。”周讲于随手抽了根草茎。
谢呈看了宣禾一眼,说:“耿川哥上的好像是能参加高考的班,不知道他高考之后要去哪里?”
恰好应着这一句,宣禾手突然滑了一下,篮球从他手里落下去,滚到了球场另一边。
“哥哥我不玩儿啦!我想看你们打!”宣麦跑过去捡球。
没等她跑到场地边,有个人从入口处进来,捡起篮球,走了几步手一抛,进了个干脆利落的三分。
宣麦高兴得跳起来,拍拍手大喊:“耿川哥哥好厉害!”
宣禾伸手接住掉下来的篮球,回手也进了个空心球,没有转头。
宣麦激动地飞跑,跑到谢呈旁边坐下去:“哥哥更厉害!”
“走!”周讲于说。
谢呈跟着起身,也上了场。
四个人没商量过分队,很自然就成了两方,谢呈跟宣禾,周讲于和耿川。
莫名其妙的,双方都□□味儿十足。
篮球的撞击声应和着脚步。
大伙儿都不说话,只有宣麦在喊,她其实也看不明白,看到人进球就夸一句好厉害。
几个人都乐得看她开心,一直打到夜色深下去,高高的柱灯越来越亮。
最后宣禾把球传给谢呈,半途被周讲于截住的时候,宣禾沉默地走到场边,意思是不来了。
周讲于指尖转着球,问:“耿川哥,你明天不是要高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