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
“姜，咖啡。”
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到眼前，老孔今天有空，跟着我一起出来拍封面，一方面能看看我的工作环境，因为他是经纪人出身，另一方面还充当助理的角色，打杂跑堂样样精通。
我从他手中接过咖啡，道了声谢，将手机放在一边。
——
老孔看到我的动作歪着头怪异地笑笑，神色了然，有点坏似的凑过来。
“大明星看什么呢，一天天的捧着手机的功夫比对着镜头的功夫还多。”
——
我看着别处，却留心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面色不变，也不搭话。
——
老孔继续数落：“整天五迷三道的，刚才又被摄影师提醒了吧，我都听见了，说你……”
“说我没睡醒，”我忍不住接过话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说我眼睛小睁不开。”
——
老孔一怔，噗嗤一声笑出来，掰着我的脸左右看看，十分满意：“不小了，你这要算小的还让张伟怎么过活。”
我乐了：“得，为了让伟哥活下去我也得说自己眼睛最大，谁说我小……不，说我眼睛小我就抽他。”
老孔乐得更欢了，捶了半天椅子背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就着挨着我的姿势忽然压低声音道：“说真的，你是不是想着黎漾那小子呢。”
——
“没有。”我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下意识脱口而出。
老孔：“……”
——
他啧了一声，压住我一边肩膀，看了看摄影棚里面各自忙碌的人，提着的一口气舒出来，“你再大点声儿整个娱乐圈都知道了。现在张伟又不在，你真不想听听黎漾那怎么样了吗？”
我想。
我太想了。
我想到疯狂捶墙我家变成单人间。
——
“我不想。”
——
老孔意外地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了笑话，又啧一声，“多新鲜呐。”
我：“有什么可新鲜的。”
——
他看着我表情有点高深莫测，上下抚了抚并不存在的太乙真人的白胡子，“罢了罢了，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好吧，黎漾……”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黎漾那边很明显已经被赶回家待着了，于曼手里那几个小明星有个要火，她最近一直忙着谈合同请资方吃饭呢，也没空管他，毕竟像他们这种走流量的，热度也就一会儿功夫，这会儿功夫要是没打在实处，即使他本身有成为明星的优质条件，过了这一段，也就凉……糊了，何况还出了这么多不利于他发展的事呢。至于“彗星”那边还没有放弃的想法，有心等风头过去再操作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回转余地……”
这我都知道，说点有用的行吗？
“不过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面对争抢资源这种事很忌讳，现在又爆出黎漾这个人不怎么样……”
然后呢？
别说话说一半啊！
——
我竖着耳朵等着听，无奈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往下说。
没忍住转头看他。
——
老孔看着我笑，意有所指。
——
“……”
“所以呢，”好在他见好就收，伸了个懒腰继续说下去，“还得看其艺人买不买账——这种上赶着把自个儿的资源给人家的毕竟是少数不是？”
——
“……”
我怀疑孔令阳在指桑骂槐，但我没有证据。
——
我想问问老孔，他现在状态怎么样，心情如何，是不是一个人待着。
我在心里挣扎纠结，又想到那个跟小太阳似的小可怜儿，心里就愈发难受。
——
“去吧，”这时老孔推了我一下，朝着远处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先去补补妆，马上要开拍了。”
——
我带着难以平静的心情和对黎漾现状愈发担忧的情绪朝化妆间走去，思绪早就随着老孔的一席话变成一团乱麻，过往看过的明星艺人因为网络暴.力.和承受不住压力而出事的情况像是开水在壶里不断翻花，愈发强烈的焦躁不安快将我整个人摧毁。
——
我想跟黎漾说说话。
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
从摄影棚出来时天都黑了，我坐在保姆车上攥着手机发呆，老孔在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瞄我一眼。
——
不知道第多少次看我，就跟我的眼神对上了。
——
保姆车行驶到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我抬眼看着老孔在后视镜里的那双仿佛已看透一切的眼睛。
撇了撇嘴。
冲他扯了个笑。
——
大概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要不老孔怎么只看了一眼就别开头，还低低咒骂了一句。
——
绿灯亮了，老孔盯着左侧路口，在车辆稀少的路口内直接进入了左转弯待转区，然后直接开了过去。
——
这不是回家的路。
——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
良久，我听到老孔这么说。
我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将手机攥得更紧，莫名的疲惫将整个人淹没，沙哑着问：“什么样？”
——
老孔抿了抿嘴唇，抱怨似的低声说道：“像个刚失恋的智障高中生。”
第41章
“嘟……嘟……嘟……”
——
安静的咖啡厅里，我坐在角落，听着放在耳边的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不好的预感像是涨潮时的海水，我一点一点屏住呼吸，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
老孔坐在桌子对面，正捧着白瓷杯喝咖啡，脸上就差写上“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眼睛始终看向别处，就是不落在我身上。
我盯着他握着杯柄的手指，慢慢皱紧了眉头。
——
“嘟……嘟……嘟……”
——
怎么还不接电话？没听见吗？
快接电话！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e is busy,Please redial later.”
——
我将手机拿到眼前，看到了“通话结束”的页面，整个人就坐不住了。
思考都没，猛地站起身，抬步就要往外走。
“唉，”老孔叫了一声，赶紧放下杯子拽住我，挑了挑眉，“干嘛去？”
去找黎漾。
——
他扯扯嘴角，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眨了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声问：“去哪儿找？”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你知道他想不想见你？
——
我跟老孔面对面对峙了很久，最终先败下阵来，迈出去的脚收回来，深吸一口气，再度坐回卡座里。
他眯了眯眼，确定我不会做出什么难以预计的事，这才将手拿开，又贴到杯壁上，轻轻摩挲起瓷杯光洁的表面。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眉头轻轻皱起，唇也抿着。
——
老孔跟伟哥不一样，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个样子。
这种沉稳的、不外露情绪，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的样子。
也正是他的这种特质，才吸引我跟他成为至交好友。
在某些事上——比如眼下这件事上，向他寻求帮助或许会比伟哥来的更自在。
——
手中攥着的手机忽然开始疯狂震动时，我和老孔已经面对面一句话也不说地坐了很久。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的手机常年都在静音和震动二者间轮换，这会儿它一震，连同在我心中横着的那根颤巍巍的弦也猛地绷紧，下意识低头看去。
看清了来电人是谁后，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按了接通。
——
“……”
“……”
——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
我茫然地拿下手机看，确认电话确实接通了。
——
茫然地看向老孔。
——
老孔看着我。
良久他啧了一声，也不说话，跟喝二锅头似的仰头一口气将杯中的咖啡喝光了。
——
我心中一紧，试探着开口：“……黎漾？”
“……”
一片静默。
——
手机忽然变得烫手，我却攥得更紧，加重声音又唤了他一声。
“黎漾，你在吗？”
——
那边又沉默了两秒，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关门声，听筒里那些如果不细听就完全听不出来的底噪声完全消失了。
像是手机的主人到了一个绝对安静绝对封闭的地方。
——
喉咙发痒，修剪整齐的指甲小幅度地抠着桌布。
——
一声短暂的叹息传进耳中，在这声叹息消失的尾音中，沙哑干涩的嗓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姜……”
他说了很短的一句话，我只听到第一个字，后面的字就消失在他唇齿间。
没发出声音。
——
“……”
——
我咬咬牙，问：“你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