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枢眯着眼睛抬头,看维恰蹲在对面,絮絮叨叨地,说他和许斐之生活里的小事。
加州阳光很好,校园周围无树无山,空空旷旷一片草地,日光直射,拉出两团阴影。偶尔有学生路过,步履匆匆,也不在意这两位蹲在花坛旁窃语的青年。
“每天柴米油盐啊,上下班啊,做卫生啊,都是很生活的相处。但是晚上,躺在他怀里,我看他的眼睛,我心里的感觉,虽然不是刚刚意识到我喜欢他,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但我特别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别的,就是爱情。”
真幸运啊。
有些人,很早就碰面,点滴都相伴。
有些人,很久才遇见,成长皆擦肩。
“十年过来,有时候我都觉得,诶,怎么就十年了,我们都老夫老夫了,稀里糊涂的,怎么时间就过去了?结果回头看看,哇,原来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出柜、吵架、我们还分过两次手,虽然就分了几周,但回想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怎么走过来的?十年了,我和许斐之,都吵十年架了?十年前,同性婚姻在美国还没合法呢,加州08年合法的,也才两三年。十年后的今天,同性恋在田纳西也能结婚了,我和他,就登记成一生一世啦?”
美好的爱情故事越来越少,而他恰好见证一段,于是写出一本小说,纪念他们的爱情。
纪念这十年风雨,冲刷、煅洗,却依旧如新。
沈枢想起严煜,想起今晨两人释放后,严煜一脸潮红,在屏幕里说我爱你。
严煜、亲爱的严煜,我也爱你。
我们也会有我们的十年。
然后十年又十年,你我仍比肩。
第92章 视频
来自“宝贝”的视频请求。接听?拒绝?
接听。“这么晚还不睡?”
“想你呗。想跟你说点事儿。”入目似是半张脸,怎么这么白?太近了,再拉远,沈枢脸上贴着面膜,眼睛从两个窟窿里闪啊闪,“干嘛呢现在?”
平时在家里,沈枢隔几晚也会敷个面膜,这种时候严煜最喜欢逗他,毕竟敷着面膜不能笑,怕笑出皱纹,这里摸摸那里揪揪的,沈枢也只能乖乖任人作为。
严煜想起临走前几天,沈枢敷着面膜,撅着脸蹲在地上,用余光收行李,他坐在床上,看着乐,就伸脚戳他的屁股,刚开始沈枢还懒得理他,后来他玩出乐趣了,开始用脚跟揉,甚至还往股缝当中戳!沈枢那个气,揭了面膜就扑上去了,最后严煜狠挨了几下,还被惩罚重新洗脸,敷了一张金箔修复,强行拍照留念,发了朋友圈。
“午休呢。”他忍住笑,调转摄像头,拍小徐给他点的饭,“吃炒牛河。”
“哪家的炒牛河?”沈枢盘腿坐在床上,学校统一发放的床垫只够一个人睡,铺着硬硬的白床单,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用过的浴巾摊在脚边,小瓶小罐的护肤品摞在桌面,旁边搁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正在充电。
两日前,带着维恰的不舍和斐之的感谢,沈枢再度从加州启程,横跨三个时区,终于回到他的新英格兰马萨诸塞州安姆赫斯特大本营。
与裘梓鉴等人约好了学校见,一到机场,沈枢就租了辆车奔赴学校。只要提前登记,学校就会给前来参与校友会的校友安排住宿。于是,时隔五年,沈枢便再一次住进了宿舍,睡进不隔音的木头房子,躺上不够他翻身的单人小床。
镜头翻转,严煜再度入镜,“还能是哪家?带你吃过的那家。”他笑,挤出酒窝。
沈枢一下子想起来了,彼时他刚刚掉马,被小徐撺掇着上片场探班,严煜那时候对他看起来一点意思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躁动值不值得正视,探完班,他还煞有介事地让严煜给他剖析娱乐圈内幕,快两点才在那家茶餐厅吃上饭。
当时严煜点的也是炒牛河,他吃的啥来着?大概是煲仔饭吧,反正每次去茶餐厅就只点那么几样。
妈的。刚重逢的时候,严煜对他可冷淡死了。克己守礼的,害他一颗少男心每天扑通扑通又落不到实处,整天就知道琢磨这人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感觉。
“诶。”沈枢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你想不想我啊。”
“怎么了宝贝儿。”镜头里的沈枢,小嘴儿瘪瘪的,面膜都挤出皱了,“我当然想你。”仿佛觉得语言太过单薄,严煜马上拿起办公桌上两人数月前的自拍给沈枢看,“每天都看着你,吃饭睡觉办公,有空没空都想你。”
“说得好听。”沈枢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刚才那一阵的不安,这种隔着屏幕,想摸摸不着,想看看不全的心情可太抓人了。再说这个点,夜深人静的,就是容易多愁善感。
他想起来,那天自己收好行李后,两人做|爱,他骑在严煜身上,一边动一边捧着严煜的脸吻,他想玩浪漫,开VPN放spotify,轻柔的音乐在耳边响起,音乐慢,他也动得慢,音乐快,严煜就顺着他往下坐的节奏往上顶;他们动动停停,做一会儿,就说一会儿情话。他亲严煜一口,讨好又带点威胁,你要想我,严煜故意不说话,却偏过脸,让他亲另一边。
他又亲了一下,老公,他故意喊得很软,你会来找我的,对不对?
严煜没回答,只是抬起他的下巴,接了很深一个吻。
“你等我会儿!”沈枢一把将面膜揭了,蹬地一下跳下床,跑去洗手间洗脸。冷水打在脸上,他才清醒下来,在这儿和哥们儿一起吃喝玩乐也挺好的,严煜在国内的工作不能推,何必视个频还矫情呢。
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沈枢放轻脚步回到房间,却没先去拿手机,而是朝空气说:“我擦个面霜,你等我下。”
“慢慢来。”严煜的声音响起。
说是擦面霜,其实还有眼霜,沈枢对着镜子认认真真把眼霜面霜在脸上拍匀,待霜乳全部吸收后才拿起手机,“好了。”
护肤完毕的沈枢脸上带着莹润的光泽,前置摄像头本来就没那么清晰,好像一个毛孔也没有似的。沈枢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额前,眼睛又大又亮,睫毛也长,嘴唇湿湿红红的,看起来就像个漂亮的高中生。
严煜“宝贝儿,你真好看。”
沈枢莫名其妙,被说红了脸。两个人初中生的时候,严煜还很寡言,暧昧的气氛都在举手点滴间,哪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撩他;重逢后,这人要么是金钱战术,拍电影,买版权,搭个太平宫,建个影视园;要么是真情流露,追求梦想了不起,中国文人你第一;再往后,俩人搞上了,说的那些情话,又成了真紧爱你爽不爽,宝贝儿乖乖好会吸……反正帅不帅的,压根儿没提过。
沈枢知道自己不是中人之姿,可是站出去,肯定没有一身总裁范儿,胸肌腹肌大|*|超长腿的严煜来得惹眼,突然被这么一夸,又高兴有羞涩,甚至还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
沈枢:“不不不,老公你才是最帅的。”
严煜:“……”
噗。
严煜强忍住笑,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和我说事儿?”
沈枢挠挠头,“是贱贱的事儿啦。我拿不定主意,你帮我想想。”
就在沈枢赴美不久前,陈奕澜的第二个宝贝女儿,陈小仪出生了。既然二胎还是个女儿,沈枢便是没法子给陈奕澜夫妇当儿媳妇了,当然,这个干爹依旧是当仁不让的。陈奕澜在家伺候老婆女儿,早就和他们说了没法赴会,难得的五年一聚,四人组里,便只有裘梓鉴和耿狄来了。
虽然陈奕澜不在,但这三人聚在一起也够疯的了。吃吃喝喝自是不提,就在昨天晚上,三个人还把学校各处边边角角全部走了一回,趁着夜深,在教学楼地下室里喝酒打牌,胆大包天都不够形容他们的。照这个节奏,沈枢本以为这次会是三个男人的狂欢,可万万没想到,第二日下午的校友酒会上,裘梓鉴就遇上了大学时期的第一任女朋友。
此女友沈枢也熟悉,毕竟他和裘梓鉴曾经是室友。此女金发碧眼,乃南卡富豪之女,名曰伊莉莎海恩斯。伊莉莎是艺术史专业,毕业后便赴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工作,如今也是一个小小的策展人了。大一时,裘梓鉴和伊莉莎虽然也挺如胶似漆的,但回北京潇洒了一个暑假,大二回校,就觉得伊莉莎的存在,和伊莉莎对他时刻的关心,有些束手束脚了。之后两人和平分手,还是能打招呼的普通朋友,但毕业后联系逐渐淡漠,直到五年一度的校友会才难得重聚,细数前缘。
再度相逢,寒暄几句,伊莉莎就主动告知,最近有一个前往中国美术馆进修的机会,而裘梓鉴闻言,竟然大力鼓舞,欢迎她来北京,让伊莉莎随时找他帮忙。两人交换了邮箱,马上约好明天一同去喝咖啡,聊聊最近,展望展望未来。
“这不挺好的吗?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严煜听完沈枢一番长篇大论,实在有些不解。
“笨啊你!”沈枢急了,“你难道不知道吗,裘梓鉴和季羽熙一直都在、都在、都在一起呢!”
其实关于裘梓鉴与季羽熙,沈枢数月前还一直属于云里雾里的情况,这两人说起对方,都有些遮遮掩掩,但言语间,似乎关系已经到了相当不简单的地步。前段时间,裘梓鉴这三个字在季羽熙那里甚至成了禁语。但这次赴美前,沈枢与同要返校参加校友会的季羽熙确认行程时,在电话里,竟然听见了裘梓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