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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之欲出 (独活一裁缝)


  画面里,小平头的黑色桑塔纳刹停在路边,这个点临近放学,马路两侧的车都不少,密密匝匝排出两条长龙。他离摄像头的位置稍远,角度挺偏,下车时还四下里看了看,才径直往那包子铺走。
  之后是老郑的车,停在对面,苏云卿下车,过马路,隔了五、六分钟,又跑回来,画面的边角,是小平头被老郑拖走。
  苏云台默不作声地看,直到丁弈开车离开现场。
  宋臻问:“有没有看出什么?”
  苏云台好像没听见,把监控录像往后倒了一段,停在苏云卿冲回来的那几秒钟。这小子不爱运动,能窝在床上抵死也不要站着,看他复健能给气死,就这么十来米的距离,跑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医生说他生前受了冲撞,苏云台一直在想,哪儿受了冲撞,是这一路行人电瓶车撞着了他,还是被一掌按进车里时撞着了他,甚至丁弈甩着车尾离开时,他没稳住身形,撞在了车门上。
  那么多,那么多可能,都汇成同一个结果,苏云台抬起脸,不看了。
  后头几天苏云台在操办苏云卿的身后事,他交际圈里没什么人,告别式办得也简单。遗像周围排了一圈白花,衬着冷清清的一张脸,老郑讲这样的苏云卿不喜欢,找人出去订了束玫瑰,暖烘烘地把人拱着。
  当天还收到了个小木盒,快递来的,四个角都磨圆了。苏云台打开看,里面有本连环画,有年头的东西,后头标价1.95元,封皮都快烂了,还有双虎头鞋,保存得不错,红料子上的金线还没褪色,可能苏云卿总共也没穿过多少时候。
  都是小孩儿用过的老物件,老郑问,怕是方明渊送来的,怎么处理?
  苏云台说,一块儿烧了吧。
  这是他的过去,一个人走,还是完整点好。
  苏云台也去安济医院的病房收拾过,打开衣柜还有苏云卿私藏的零食,小护士跟他讲,临行前一天收拾行李,苏云卿还坐在地板上发愁,浪费了可怎么好。
  小护士还跟他打趣,叫他别急,她们替他吃了,不浪费。
  苏云台笑一笑,把衣服杂物都清出来,东西不少,里头还有一叠明信片。
  邮戳上看都是西南边寄来的,写两句祝福语,祝早日康复云云,苏云台想起每年都有人给苏云卿寄野山菌,看看地理位置,应当就是这一位。前不久吃着的时候,苏云台还叫苏云卿记得回个信谢谢人家,也不知这小子谢没谢。
  理到一半,老郑来了。
  苏云卿走后老郑就回了嘉文,做安保,有日子没见,老郑下巴滋出了短短的胡茬,人也不大精神。苏云台听游雪说,老郑过得不大好,前天还大醉过一回,说没把人看好。
  苏云台和老郑点了个头,想起来明信片的事儿,便问了一嘴。
  老郑说,没寄过,往年倒还回,今年,可能是忘了。
  苏云台垂着眼眸没说话,苏云卿办事巨细靡遗,放在心上的东西不会忘,他看看明信片,兴许冥冥之中,苏云卿早有了感应,这信是没必要回了。
  医院的东西不少,老郑帮着搬上了车,又和苏云台在医院外抽了根烟。老郑的烟焦油味儿太重,一口下去苏云台就皱了眉。
  分别前,苏云台说:“少抽一点吧。”
  老郑愣了愣,笑着点点头,道:“这话小苏也跟我说过。”
  苏云台又问:“往后有什么打算?”
  老郑仰起头,望远处的青山,“先回一趟老家,待着这么些年,也没好好回去过。”
  苏云台说:“应该的。”
  老郑深吸一口烟,“往后也许不回来了。”
  苏云台摇摇头,直言苏云卿的事是个意外,没人料得到。
  老郑垂着头,冲他摆手,“我在S市三十来年了,有时候早上起来,推开窗看看外面,我都看不清这城市什么模样。我不适合这里。”
  老郑把烟掐了,没再多解释,从口袋里掏了只手机出来递给苏云台。手机屏幕是碎的,手机壳后头印了个巨大的皮卡丘,这是苏云卿的手机。老郑说出事当天兵荒马乱的,手机砸在了地上,一直想还来着,没找到时机。
  苏云台按了Home键,手机亮了,要求输入密码。
  电量剩得不多,苏云台记得苏云卿设密码的套路,是他今年打的游戏的发售日,试了两回,就进去了。
  进去了才发现,手机被还原过,里面没有app,短信、联系人也清空了,苏云台翻遍了,才在相册里找着张照片。
  拍得很糊,像是匆匆忙忙拍下的,是张医院的结算单,林林总总的项目加起来有近三十万,底下还有个签名,在苏云卿的结算单上,大多数都是这个人的名字。
  ——丁弈。
  老郑站在苏云台身旁,一瞬间觉出苏云台变了脸色,他盯着手机,嘴唇好像抖了一下,再细看看又抿紧了。老郑没敢凑过去,到他这个年纪,深知有些东西不该看,有些事不该知道。人活一世,懵懂点好。
  这结算单上还有时间,在七年前。
  那时候温遥还没死,苏召清还没入狱,苏云台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更不认识宋臻,他们之间也没有合同。
  一切都尚未开始,可偏偏就在这开始之前,丁弈的名字就已经在苏云卿的结算单上了。


第80章
  送走老郑,苏云台开车在市区里兜了两圈,漫无目的,走走停停。脑子里有千头万绪,它们重新排列,互相组合,一遍一遍在他的脑海里震响。
  其中有一句是苏云卿在医院说的,他说苏云台你也是他手里的子,你只是走得最远的一个。
  天黑得太快,河堤上路灯亮了,前头的路昏黄一片。
  走得再远,终归有到头的时候。所以他调转车头,回家。
  帝王令里没开灯,黑黢黢的一片,但玄关有宋臻的鞋,人已经回来了。这几天苏云卿的后事在办,墨令行天的问题也不少,华众步步紧逼,不遮不掩公开叫阵,陆续收了墨令行天几个小股东手里的份额。
  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不多,何况苏云台心里压着石头,不上不下,光想一想就哽得厉害。
  走到客厅,先看见阳台上的身影,宋臻像是在抽烟,手边还有酒,苏云台看了一阵,有风吹过来,带着燥热的烟气,叫人呼吸一窒。
  听见了动静,宋臻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在黑暗里短促交接,这一刹那格外强烈,苏云台几乎要脱口而出,宋臻比他更快,他转回了头,不再看他,说:“阿姨不清楚你回不回,给你留了饭。”
  苏云台看向餐桌,影影绰绰的四菜一汤,没人动过。
  宋臻说:“你先吃。”
  苏云台乖乖的,去开了灯,扫了一眼桌面。家里两个人,阿姨一个盼不着,菜却做得依旧上心,兴许是怕人胃口不好,还附了一小碟酱菜。饭吃不下,苏云台拿个碗盛汤,竹荪鱼圆,细细闻还有鸡汤味儿,他一口口吃,尝不出多别致的味儿,眼睛还定在阳台的背影上。
  厅里太静,他喝完汤,最后一记碗放下的声儿都嫌大。宋臻没回头,烟已经灭了,酒还剩个底,苏云台一直看着,这个男人的肩头与脊背,全部融在黑夜里,像座塔,俯视一切,摧折一切,吞没一切,太高了,太远了,他伸出手,跳一跳,好像够到了,又终归差了一点。
  宋臻转过身,视线又擦过去,说:“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苏云台这回没动,松松坐着,宋臻向他走来,从暗处走入灯光底下。他听见自己说:“我不睡,我回来收拾东西。”
  宋臻笑了,“去哪儿?”
  苏云台站起来,椅子拖出老大的一声,钝钝地刮着耳朵,“我要走了。”
  宋臻眯起眼,一瞬间沉静下来,他看着他,又问:“你要去哪儿?”
  “我哪儿都能去。”苏云台从他身边走过,忽地转过头,特招人地笑:“我本来就不该在这里。”
  “你这是为了苏云卿?”宋臻说:“他死是个意外。”
  苏云台怔了怔,觉得刺痛,为“苏云卿”三个字,为他的结局,也为他的过程。他转过身,正对着宋臻,这回真是笑了,忍不住了,“我知道,我哪能不知道?总不能是你把他的位置露给他爸,叫人来'送'的吧?”
  小平头自然不是凭空出现,他不敢看宋臻,只管自己说下去,“再说了,他是你我白纸黑字写下的条件,你总不会把自己的筹码扔出去。”苏云台往后退了一步,又抬起头,特别残酷的样子,“那你和苏云卿呢?你给他开了什么条件?”
  苏云台朦朦胧胧望着人,眼睛睁大也望不清,“是把我做进你的局里吗?”
  话终于出口,他看见了尽头。宋臻忽地靠近,太快了,伸手捂住他的嘴,力道突然压上来,苏云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碰到开关,灯光消失,客厅重新沉入黑暗。
  眼前还有零星的光在闪,苏云台眨着眼,眼泪终于掉下来。再眨一眨,光都要散尽了,所有的意义与深爱,过去与将来在他面前全数坍塌,尽数瓦解,成为碎片,碾为尘土,融入江河与湖海,在苍天之下消失无踪。
  他在黑暗里望着宋臻,凭着记忆描出轮廓与眉眼,太熟悉了。他想起多年前的头一眼,那么多人里,偏偏就撞上了。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一眼万年,早在这一眼之前,他就在宋臻的手心里,是他即将送上棋盘的子,后来温遥死了,苏召清废了,苏云卿把命搭上了,你看到最后,戏里唱的,台上演的,都是人世间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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