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怨灵,直直地向他撞来,他本想拔剑相迎,却仿佛下了意识地,不自觉地张开了双臂,任那怨灵撞入他的胸口,在他面前魂飞魄散。
忽然间,身体里升起一阵异样,俦侣猛的反应过来,把从前安知输给他的灵力封在灵脉里,手忙脚乱地要去拔剑,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别这么着急把我赶走,你灵力可是不多了,不接受我,以后怕是连他留给你的剑都拔不出来了呢。”
俦侣头痛欲裂,紧捂着双耳,艰难地开口:“不可能,我就算灵力溃散而死,也绝不会接受你这样的怨气。”
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叹了一口气,语气轻佻而慵懒:“不接受吗?那你的安知回来看到你死得很惨,怕是要很伤心呢。”
听他提到安知,俦侣的瞳孔猛的一缩,心也开始剧烈地疼起来,那怨气猛的占据了他的心魄。俦侣哀吟一声,闭上眼瘫倒在地,再无反抗之力。任那怨气一点一点的侵入、侵入……在他耳边调笑着:“你甘心吗?跟了安知那么多年,他说过他会回来的,可他还是让你等了这么多年。说不定他在天庭挨了忘情鞭,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哦,说不定,他早已另有新欢了。可怜的小家伙,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办了吗?”
俦侣心想:“不会的,他不会这样的。”可还是有另一个自己替他睁开了眼,站起来,不顾俦侣内心的反抗和叫嚣,自顾自开了口:“安知……你若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就要去杀人了。”
他的眼睛,早已是狰狞的红色。
一个老汉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茶叶,颤巍巍上了凤城山。凤城山山路坡陡,老汉走到半山腰实在迈不开步子了,就在一条小溪旁的大石头上歇了下来,俯身去捧了一捧清凉的溪水,忽然在溪水的倒影中,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道袍,腰间佩着一把剑,剑鞘通体金黄,正背对着他,伸手去折一枝初春的花。
老汉抬头望他,心想道,这男子或许就是传言中的安知道长了,于是他试探地问道:“安知道长?”
男子伸出去折花的手闻言顿住,片刻又轻压在了剑柄上,微一侧头:“何事。”
老汉一看这情景,以为自己认对人了,欣喜又诚恳地道:“我今日频频受邪祟侵扰,我听说安知道长素来四处平乱,于是带了点自家种的茶叶前来拜访。安知道长,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邪祟不在侵扰我?”
“安知”一声轻笑,语气上扬道:“有啊。”说完就拔剑出鞘,归期剑刃通亮雪白,萦绕着一股诡异的黑气,这一剑出的又准又狠,老汉尚未开口道谢就被一剑穿心,直直倒了下去,一头栽在清澈的溪水里,手里的篮子摔落,撒了一地茶叶。
俦侣收剑转身,眸子依旧是狰狞的红色,冷笑道:“你死了,那邪祟自然不会找上门来了,这样简单的问题,还要我来教你。”说完他又啧了一声,“把我认错也就算了,你瞧你,把溪水都染红了,我难得穿身白衣出来赏花,你当真坏我兴致。”
这似乎只是一个开端,自那以后,踏上凤城山的人,十有八九,都命葬于此。凡人也就罢了,好歹还寻得到尸身,那些上山想要除恶的道士,无一例外的被吸食了心魄,连尸身都无从寻找。再无凡人敢踏上凤城山,俦侣也对凡人失了兴趣,只害上山道士,吸其心魄,留其尸身,置于山洞,保其不朽。
执念太深,怨气极重,俦侣逐渐失了心性,趋于疯魔。
怨气自引
年却升和姜冬沉对视一眼,姜冬沉道:“却升,这个人,我们要帮。”
“那是自然的,哥哥,你有什么想法吗,说来听听?”
姜冬沉沉思片刻,开口道:“方才他说道士上山大都是为了除恶扬名,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对他温柔一点,客气一点……不同他大打出手,大言不惭,随后……随后再……随机应变吧?”
“哥哥我知你一向是以感化为主的,只是俦侣执念与怨气如此深重,怕是我们还未与他好好交流,就被他一招打死了。”
姜冬沉道:“那……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
年却升已经有了想法,轻轻一笑道:“怨气可引,执念难平。我们先制住他,我把他的怨气引到我身上,然后再由哥哥来温言感化他……”
“不行。”姜冬沉打断他的话:“却升,引怨气上身太危险了,你万不能冒这个险,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年却升见他一脸担忧地驳回他的建议,笑道:“哥哥这是在担心我吗?哈哈哈哈,不过不用担心我啦,比那更强的怨气都上过我的身,我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和你讲话吗。放心吧哥哥,那种怨气,还左右不了我的意识。”
姜冬沉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能力,我是不想你冒险。”
“我明白,哥哥,你大可不必担忧。再不济,我不还有你吗。一会你听着我对那怨灵讲了什么,万一我失神,你安慰我两句我就醒了。怨气都是抓着一个人最害怕的事物攻击的,我能有什么害怕的。”
“我相信你,但你也万不要勉强自己。” “哈哈知道了,相信我就对了,你一开始就该相信我。”年却升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小绽银子,转身买了三盒胭脂道:“有劳了,再烦您指个路,凤城山怎么走?”
小贩看了他们许久,最终选择相信他们可以平安做好这些事情,于是接过银子,递上胭脂道:“这条路一路向北就是,二位,万万三思再上山,一路平安。”
年却升姜冬沉拱手道了谢,随即就转身顺着小贩指的路离开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凤城山脚下。
年却升道:“激动吗开心吗马上你就要和我一起打响我们的第一战了。”
“激动,激动极了,开心的不得了。”姜冬沉哄小孩儿一般地道。
年却升啧了一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敷衍。”
上到半山腰,年却升发现了一个阴森诡异的山洞,他戳一戳姜冬沉的手,道:“哥哥,我们去那边瞧瞧?”
两人就一同走到那山洞跟前,山洞大约有二人高,黑不见底。年却升掂起一块石头丢进去,嗞的一声,又弹了回来。
“设界了。”年却升道,“没灵力的东西是进不去的,俦侣还是有残余善念的,不愿伤害凡人,这个山洞,就是那小贩所说藏了道士的吧。”
“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不,危险。”年却升并起两指,指尖燃起一点幽幽的橙光,向身边的一棵小树苗点去,那小树苗竟忽地变成一个小人形,落到地上,蹦蹦跳跳地围着年却升和姜冬沉打转。
“赋神术?”姜冬沉问道。
“对,就是寿命短得很,只有一炷香,还没有杀伤力。”
“可我记得它早就失传了啊。”
“是失传了。也是我小时候在书志楼残卷上看到的,觉得好玩,半猜半蒙学的。”年却升转头一笑,“回头教你啊。”然后他拍拍在地上乱跑的小人,“进去吧。”
姜冬沉其实很想问问他在书志楼待那么久到底是做什么,但见年却升两指抵在太阳穴上闭上了双眼,知他要看那小人在洞里的视野了。叹了一口气,还是没问。
“化石了。”年却升道。
“什么?”
“那小人,化成石像了。地上好大一个阵法,幸亏我们没进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好多石像……数不清了。”
年却升睁开眼,吹熄了手上的法力,对姜冬沉道:“那些石像应该就是上山的道士,没死,若是被还了心魄破了石,还是能活下来……”
“却升!小心!”姜冬沉突然喝道。
年却升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忽然一把剑抵在了脖子上,剑刃雪白,黑气萦绕。年却升已猜到了是谁,于是一只手打手势让姜冬沉不要靠近,另一只手轻轻一抖,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被他悄无声息地握在手里,没有动作。
“何人。”俦侣冷声道。
年却升却笑了一笑:“别那么凶,我们坐下聊一聊啊。”
喉间的剑刃一紧,仿佛要当即把年却升的喉管割断,使其尸首分离一般。年却升不动声色,嘴里委委屈屈地道:“俦侣,你凶死了,从前你可从来不这样的。”
像是被唤醒了什么一般,俦侣一怔,手上的剑也不再向他逼近了。年却升看准了这机会,手里的匕首迎上去,当的一声把归期荡开,自己退了几步躲在姜冬沉后面道:“哥哥,我没有剑,这次可要看你的了。”
不用他说,姜冬沉已拔剑相迎,两道剑光一黑一白,叮叮当当地相击。姜冬沉出剑极有技巧,在不伤害俦侣的情况下步步紧逼,极快极稳。年却升不曾用剑,还是被这样精湛的剑法惹得移不开眼,拍手称赞道:“好,好剑法。没想到哥哥看上去像个斯文书生的,剑法竟也这样精湛。”
“那是自然,读书习武,我家都是这样的。”姜冬沉手上持剑的动作刚硬,语气却极温和,“方才你可吓坏我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年却升一笑,“哥哥你剑真漂亮,有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