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尽管老二已经在克制,但我还是听出了克制背后撕心裂肺。如果不是许久没见,我想此刻他肯定会豪不客气的甩出那句,TMD,维小朵,你这个疯子。
我没疯,只是接近疯的边缘,才会在策划了一场让自己头疼欲裂的联谊会后转身来到公司加班。
不过没关系,因为老二毫不客气的话我失落的情感又找回一些平衡。再此,必须说明一下,老二向来“温顺”平时不会骂人,但这也不能保证在他刚与那些枯燥繁多的数据分手,好不容易睡着的凌晨两点。
“任老二,我郁闷了”
我瘫在椅子上,握着那支被我折磨的仅剩半条命的2B铅笔,看着电脑屏幕上那颗来回滚动的五彩圆球,当然不能忽视掉余光所到之处,印在玻璃上的那张蓬头垢面略显憔悴的鸟样子。
“维小朵,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你应该打给心里医生”老二声色渐缓。
“你傻了吧,哪个心理医生会在凌晨两点上班”我说
“你也知道凌晨两点,大姐,我明天一早还有会,求长话短说,或放过”
恩,看来冰冷的机器并没有完全腐蚀掉他的心。
“任老二,我打电话就是想确认下现在你旁边有没有睡着另外一个人”
“人?AI算吗”老二睡意正浓,隔着手机我都能感受到他半眯着的小眼睛。
“当然不算”
“恩,那就没有”
“好”
“维小朵,说实话我不想骂人,但如果你就是因为这个打来,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稍安勿躁,其实呢我是想明确下将来你陪我在养老院打牌的几率。”
“如果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几率为98%,”
“那,”
我刚要问他另外的2%发生的几率,任老二率先打断了我,用带有浓重鼻音的腔调,煞有其事的说,
“关于另外的2%,那就要看你是不是还正常,有没有因为今晚的抑郁产生什么严重的精神障碍,毕竟我也要确保我的老年生活没有额外的负担才行。”
“你才精神障碍呢,赶紧抱着你的AI睡吧,祝你们早生贵子”
和老二的这通看似毫无意义的逗贫,却有效的缓解了我内心深处的悲情。末了,我一张张的捡起那些因为泄愤而被我□□过的稿纸,对着镜子重新梳理了下鸡毛掸子似的头发,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妈常说我是一个一意孤行且胸无大志的人,白瞎了我这聪明的脑袋瓜和往年全是满分的成绩单。对于她的诋毁我从不否认,但就她没看出来我绝对识时务这一优质且明显的特性,我终归还是有些生气的。
比如现在,可以算的上我有生之年,情场失意最为严重的一次,而我能在如此难熬的时刻依然能置身于工作中,并且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除了明白工作换来的金钱是我人身自由的缔造者之外,从某种意义上讲不也说明了我在面对挫折时能理性的审时度势吗。
当然,如果不是收到老板催命连环call那就另当别论了。
白非来的这些日子,已经用光了我两年加班积攒下来的假,如果在这么下去我估计随时都有可能面对被开除的风险。我相信我们老板在业绩和人情面前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当然,在他面前我靠无偿加班换取的那点人情也太微不足道了些。
所以今晚,不管我经历了什么人生磨难,都必须跟开了挂似得,保质保量的赶上了所有进程。
没了爱情,但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的照片不被从优秀员工榜上拿下。
第二天回到家,当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在一片其乐融融的人群面前晃过时,本想着能听到略微人性一点的安慰或者来个表示同情的拥抱。现实证明,我高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以及低估了我妈作为母亲的柔弱程度。
“她这是一晚上没回来?”
“去哪了,过去闻闻喝酒没有”
“这孩子学会夜不归宿了”
“维小朵,你胆子……”
背对着她,我都能感觉到唾沫星子穿过后脑勺直击面部。要不是因为太困,我非得跟她好好掰扯一下,女儿一晚上没回家,当妈的竟然第二天才知道,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这么跟我嚷嚷呢。
“昨天晚上小朵发短信了,说晚上加班赶稿,你睡着了就没告诉你”我爸说
“短信,在哪,我怎么不知道”
“发给小宇的,小宇跟我说的”
纳尼?一个激灵瞬间把我飘忽的灵魂拉回了我的体内,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我竟然把短信给了白宇,不应该啊,我明明发给了我爸。
我竟然把短信发给了白宇?我明明记得是发给了我爸啊。
我用余光飞快的扫了眼正在低头吃饭的白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那我现在若是解释起来,倒显得不太合适。
算了,不过是一个寻常短信,反正他也住在我家,发给谁都一样。不过,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为信息中那句,“不要太想我”感到心虚。
“那就好好休息,午饭就不叫你了啊”
午饭?我早饭都没吃好嘛。好吧,我妈疼爱我的方式,总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我对白非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她对此只能用无声的方式表示同情。
而白宇,依然慢条斯理的吃着手里的包子,那个从我一进门就在吃,到现在还没被吃完的包子。
我想,他是打算吃出花来。
熬夜对于一个青春已逝的人来说好似一剂毒药,当我浑浑噩噩的趴在床上,什么洗脸啊,面膜啊,很快便随着我合上的双眼化成了一缕青烟。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我依稀记得中间有人来我的房间找过东西,然后又问了我一个还蛮重要的问题。而至于到底问了什么样的问题和这段模糊的记忆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我想只有天知道。
再醒来,已是下午四点钟,手机闹钟的响铃向来顽强,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原则成功的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我瞥了眼遗留在枕头上的哈喇子,拿起不知几时跑到角落里的枕巾扔了上去,目标被成功覆盖。
接下来,我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当然没忘记补上睡前落下的面膜。如果你以为这就算完,那就大错特,因为本姑娘还打算画一个美美的妆。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不修边幅的女孩往精致路线上走,还不是因为可悲的自尊心作祟。毕竟,今晚聚餐选择的可是本人初吻消失的地方。
虽说初吻没的并不光彩,但没了就是没了。换个角度想,我得到了我喜欢的人的吻,比起白宇吻了不喜欢的人,看起来还是我站的他的便宜多一些。不过,我唯独感到遗憾的就是那天我穿的太随意。所以无论如何,今晚我必须要好好打扮一下,弥补当年的遗憾。
“不是约在晚上吗,街头灯光昏暗的,化了妆自己心里美啊”
卧室内,我正对着镜子专心刷着睫毛膏,白非突然闯入吓我一跳,手里的睫毛刷顺势杵在了脸上,额,我刚擦完的粉底。
我回头,她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倚在门边。
她和白宇还真是姐弟,就现在这幅表象清淡实则腹黑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基因这东西,光靠后天是改变不了的。
“没错,自己心里美”我答道,然后继续涂了一半的睫毛。
“你头发挺顺,干嘛老是给绑起来,松开更好看,不仅显脸小而且还柔和很多”
就在我以为这就算完时,白非走进来,围着我饶了一圈还煞有其事的摸了摸我的头发,继续说。
“身材偏瘦,不过是健康的,腿型,恩,不错,这身高嘛”
白非认真打量着我,若有所思,随即说道:
“黄金搭配啊,有眼光”
这次换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从头看到脚的那种。怎么我一觉醒来,白非还变得神叨叨的了。
在我眼神的逼迫下,白非用吃饱了撑的来搪塞我,而我竟然真的相信了。毕竟,这个理由对于她来说是很充分。
最后,我还是听了她的意见,松下了头发。当然也仅限于松下了头发,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简单干净的白色T恤,代替了她要我穿的那件连衣裙。
连衣裙,之前白宇喜欢的那些女孩都爱穿,但这也正成为了我讨厌它们的原因。
“晚上会凉,记得加件外套,柜子里那件卡其色风衣不错哦”白非瞟了眼衣柜,意有所指。
“去年买的,一直没穿”我搪塞她。
“哦,这样啊,款式很新哦”
其实,那是前两天上班路上,我开着车,偶然经过的一间不知名的小店。当时,它就在临街的橱窗里安静的挂着,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我甚至都没有犹豫,直接掉头回去买下了它。
从发现到买下,前后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原因不清楚,但就是很想要。
买回来之后,我才发现她根本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最终,我还是没有选择它,而是选了它旁边的那件白色运动上衣。
“这位朋友,虽然我不介意,但你随便开我衣柜可有些不礼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