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卓沉下了脸,转身又走回楼梯,上了二楼。他走到弘灵玉房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两声门,却无人应答,他于是直接推开门,在卧室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人。
他继续往里走,浴室的门正开着,浴缸的水龙头正往外吐着温温的水,把整个浴室蒸腾的水汽弥漫,只见弘灵玉站在镜子跟前,目光愣愣地看着自己镜子里的脸,仿佛被魇住了一样,缓缓举起了右手握着的刀片——
“你在做什么?!”弘卓怒不可遏地吼着,身形一瞬闪了过去,一只手握住对方手腕狠狠一捏,对方便吃痛地微微弯了弯背脊,松开了手。金属的刀片砸在洗手池里。
弘卓手上一个用力,迫使对方正过身来面对自己,直视着那双同样是琥珀色的眸子,眼底有些翻滚着却被压抑下去的黑暗情绪。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想自杀?”
弘灵玉猝不及防被他制住,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惊的远走天外的神都回来了:“我为什么要自杀?”这是哥哥和老天给他的新生,便是再蠢,他也不会轻易糟蹋性命。
他脸上迷茫神情不似作假,弘卓定定看了两秒,放开了手。鼻尖窜进来对方身上刚刚洗过澡的沐浴液香味,弘卓推开两步稍稍拉开距离:“为什么不吃饭?”
弘灵玉一离开对方的掌控便低头把落在洗手池里的刀片捡起来,放回了剃须刀上,借此躲开和对方的目光交流。
弘卓跟着他的动作把视线投过去,看见洗手池里散落几根头发。
“没胃口。”弘灵玉冷冷回答,说着转身把浴缸中的水龙头关了。
没有了水声的遮掩,浴室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下去吃饭。”弘卓说。
弘灵玉正用毛巾擦着手,听见这话动作顿了一顿。
这倒是有些新鲜。
从前“弘灵玉”还活着的时候,他这养父就从没主动关心他吃不吃饭。
那时的弘灵玉什么都不懂,每日里唯一的指望却只有一项:和养父、弟弟一起吃餐饭。他每天从睁眼开始期待,偶尔也能等来弘卓晚上没有应酬,回到宅子里吃饭。
可大部分时候,期待最后只能落空。
弘灵玉压下心中的闷气感,侧身避开弘卓,恨不得贴着沾满了水汽的墙走,只把两人中间拉开两米的距离,躲瘟神一样:“我不下去。”
“随便你。只是别做些没分寸的事情,不然我就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弘卓没什么表情地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合上的声音一传来,弘灵玉脚下一软,坐在了床脚。
餐桌边钱伯见弘卓下楼,迎上去说:“家主,章先生的父母来了,在院子门口。”
“有什么事?”
钱伯说:“他们听说章先生心脏病发作,有点担心,想看看章先生。”
担心?
弘卓冷笑。
章代秋一声不吭跑到凉城大半年,这两个当父母也也没找到人,对他半年里的经历不闻不问,如今他把人接来弘氏了,对方就亲自上门来关心儿子来了?是嫌他给的条件和好处不到位吗?
“让他们进来。”
钱伯于是电话里说了一声,院子门口就放人了。
章忠志阮亚杏二人从车上下来,看着偌大的弘氏宅子,震惊的同时眼里几乎在泛光,阮亚杏更是不平衡地想:那个病秧子现在就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买个这样的宅子得花多少钱?
两人从院子门口走到宅子就花了一刻多钟,然后又由人领着到弘卓正在吃饭的餐厅去。
桌子上就摆着三分菜,却各个色香味俱全,瞧的阮亚杏无声咽了口唾沫。
“弘家主……”章忠志搓了搓手,眼里带着讨好,主动喊人。
弘卓依旧安静地吃着饭,仿佛没有听到。
站在他身侧的钱伯忽然冷了眼看了过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章忠志一怔,脸上青紫交杂,默默闭了嘴站在一旁耐心等着。
弘卓吃完了饭,厨房把他面前的用过的碗筷剩菜拿走,章忠志以为自己能说话了,刚张开嘴,看见厨房又端上来一份汤,然后拿来一份干净的碗筷,于是再次闭上了嘴。
☆、第十三诊
弘卓在吃上其实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欲望,也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但今天他吃的慢条斯理,就这么名正言顺地把章忠志阮亚杏二人晾在那里。
等他终于吃完,钱伯又上前问:“家主要甜点吗?”
弘卓从来不吃那些甜腻的东西,这么问明显是想要再晾一晾那两个人。
“不用,给楼上送点就行。”
钱伯点点头,转身亲自去厨房取了几块蛋糕,用精致的盘子装着,小银叉和小银勺各哪一个,上楼去了。
阮亚杏盯着那些精致的餐具,根本挪不开眼睛。她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红色丝绸质地的裙子,裙尾开了叉,刚好停在膝盖上头一点,肩膀处还绣着金纹,露出少许锁骨,加上她保养的不错,这么打扮正好能凸显出她超越年龄的妖娆的样貌。
只是她从踏进弘氏宅子开始,眼里的贪婪就快要满出来,美丽有余却一点都不端庄,让人看了厌弃。
“两位有事?”弘卓从餐桌前起身,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身姿颀长,步伐有力。
章忠志弯着腰跟上去,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嘴里连声道:“不敢不敢。只是我们听说小秋又发病了,心里担心,想来看看他。我们找到医院去,医院说您这边把人借走了,我们这才找过来。”
这话没半句真的。
自从章忠志亲自把儿子的消息递到弘卓手里,他就指望着“父凭子贵”,至于对方会对他儿子做什么,他是一点都没考虑,也根本就不在意。不仅如此,他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说过儿子心脏病发的消息,他是听说了弘卓居然把自己儿子接到了弘家主宅,心里想着一步登天,这才找上了门。而弘灵玉心脏病发的消息,还是路上他看到之前帮他递消息的人发过来的短信才知道。
弘卓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还没醒。”
那刚刚管家去楼上给谁送甜点?弘家二少不是在国外?
但这话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对着弘卓,章忠志丁点不敢放,点头哈腰地只有说好:“那弘家主早些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小秋。”
弘卓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上楼了,餐厅两侧的保镖走上前来,客客气气地把两个人请了出去。
钱伯上楼的时候,弘灵玉正窝在床头,双臂抱着腿,怔怔地像是发呆。听见推门的声音,整个人抖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兔子,眼里带着惊慌抬头看过来,仿佛只要门口的人稍有不对,他就要立刻一跃而起,转身逃跑一样。
钱伯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愈发放轻脚步,把手里的甜点放在身前端稳,表明了来意:“章先生想吃蛋糕吗?”
弘灵玉沉默地看着他,眼里写着拒绝。
看见他的沉默和抗拒,钱伯眼里滑过一丝遗憾。从前的大少爷最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了,每次都是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窝在一楼沙发上等家主回来。
钱伯没有勉强,准备把蛋糕放下来就走,却看见桌子上自己晚餐时候亲自端上来的东西一口都没有被动过。不止是晚饭,对方午饭也没有吃过一口。
叹了一口气,钱伯劝他:“章先生,你还是吃一口吧,否则身体受不了。你才刚刚从医院出来,别又折腾回去了,你这身体,经不起几次折腾的。”说完他端起凉透的晚餐,下了楼。
弘灵玉盯着那色泽令人垂涎的蛋糕,心中有些挣扎。他确实没什么吃东西的愿望,可自从他来到哥哥身体里,这两年来发病的次数几乎能赶上哥哥从前五年的。
他确实不该这么糟蹋这副身体。
弘灵玉就这么盯着那块蛋糕发着呆,下巴撑在曲起蜷到脑袋下的膝盖上,心中天人交战起来。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钱伯又来了一趟,换上了新的、温热的食物。
大抵是觉得双生子口味一样,钱伯端上来的这三份食物,都是比照着从前知道的弘灵玉的口味来的。
钱伯离开后不久,弘灵玉才慢慢从床上起来,抬着因为蜷久了有些酸的腿,慢慢挪到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熟悉的纯白瓷盘、和瓷碗,熟悉的清炒小菜,就连里头那么半截的干辣椒都是比照着自己以前的口味来做的。
奇怪的是,从前一闻就垂涎三尺、直言唾沫的菜香味,现在让他闻了,却莫名的厌恶甚至想吐。
难道是晚上空腹吃药的后遗症?
弘灵玉没想太多,拿起碗筷,扒了一小口米饭,然后在那两样菜里犹豫一下,伸出了筷子。
清淡熟悉的菜香在口齿间弥漫开来,弘灵玉喉间一动,脸色忽然惨白,匆匆抛下碗筷,转身两步跑到马桶边,弯腰呕了起来。
胃袋抽搐着仿佛搅在了一起,喉头一阵一阵的恶心感。
他只吃了一口,吐无可吐,嘴里的吐完之后只能趴在那里干呕。
几分钟之后,这股莫名的恶心感才过去。
他脚步虚浮地拿起餐盘,打开房门下了楼,把没有吃完的东西全部倒到了厨房垃圾篓里。然后他看着被他一起拿下来的蛋糕,犹豫一下,用小勺挑了一口放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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