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能干?每次都要做最冒险、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全世界的人遇到危险都需要你帮助是吗?你不去他们就会死掉是吗?”蒲龄语速很快,说完就转开了脸。
宫野缓慢地伸手,把他的脸又掰了过来。
果不其然,蒲龄眼睛红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是个哭包啊。
“方寻以后都和我没关系了,”宫野轻声说,“对不起。”
蒲龄拧着眉看他:“你说什么?”
“欠你一个人的话,”宫野说,“对不起。”
蒲龄飞快地收拾碗筷要起身:“我洗碗去了。”
“你坐着。”宫野扯住他的手臂,“我现在不能动,你别让我使劲儿。”
蒲龄只好坐下来。
“昨天,”宫野闭了闭眼,又睁开,“你是在表白吗。”
☆、24
宫野的头发因为缝针被迫剃掉了一半,另一半要长不长要短不短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怪异。到现在他都还没照过镜子,所以暂时应该不会崩溃。
蒲龄想到一会儿他照完镜子的表情,有点儿想笑。
又笑不太出来。
因为宫野在问他,是不是表白。
是啊。
一个我自己都还没想好就从嘴里跳出来的表白。
蒲龄皱了皱眉,看着宫野轻声道:“能,把昨晚的事儿忘了吗?”
宫野愣了一下,很快点头:“好。”
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轻松,对蒲龄来说也是。
但宫野不确定蒲龄是不是能真的做到像忘了一样,因为蒲龄的表情里闪过了一丝失望。
宫野没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之前唯一碰到过的是方寻。
对方寻他可以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地拒绝,事后也不会有任何后悔和顾虑。
但是对于蒲龄。
宫野自己都不太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说是邻居关系真的太浅薄了。
他乐意看到蒲龄,乐意站在他前面保护他,乐意为他过圣诞节,乐意给他画一整面墙的涂鸦。
做这些事情都不需要理由,只是简单乐意而已。
我非常看得惯这个少年,喜欢和他相处,所以我愿意为他做能让他开心的事情。
蒲龄点点头,又往隔壁病床的大叔那边看了一眼。
“怎么了?”宫野问。
“我能抱你一下吗,”蒲龄收回的视线又落在宫野被病号服遮住的腹部,他自己都没注意,声音很低地继续道,“我昨天真的差点儿以为你就要挂了。”
宫野笑起来:“你哥我没那么容易挂。”
蒲龄的视线上移到他的鼻梁和嘴唇。
这么糟糕的一个发型居然也没让宫野的颜值有任何的动摇。
正想着,宫野伸出了手:“不是说要抱我吗?”
蒲龄愣了愣,前倾身子搂住了他。
淡得几乎闻不见的血腥味儿以及宫野身上特有的香味包裹住了他的鼻尖,蒲龄紧紧咬着牙才忍住了再一次的鼻酸。
宫野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的背上打着节拍。
蒲龄听到他笑:“小蒲不害怕,害怕都跑到小狗身上。”
“......你这什么邪言邪语,一点儿听不懂。”蒲龄吸了吸鼻子,松开他。
“方言,小时候住我隔壁的奶奶教我的,”宫野说,“每次我摔跤,她就这么跟我说。”
“小狗做错什么了害怕要跑到它身上。”蒲龄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杠精,”宫野笑着骂了一句,又突然看着他,“你今天是不是得上学啊?才周三。”
“不重要。”蒲龄说着站起来,去洗那个被宫野打断了两次的碗。
蒲龄身上的毛衣还是昨天的,沾着宫野的血,干得都皱在一块儿了也没回家去换。
蒲龄洗完了碗,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把碗擦干净,放到床头柜上。
“趴这儿。”宫野拍拍床。
“干嘛?”蒲龄问。
“睡会儿,”宫野玩着手机啧了一声,“你现在的脸让我觉得你随时能晕过去。”
蒲龄也没拒绝,坐到椅子上,俯身把脑袋趴到了宫野的床边。
没一会儿功夫就睡沉了。
宫野放下手机,用指尖碰了碰蒲龄的额头。
蒲龄的大半张脸埋在床里,只露出一截弯弯的眼睫毛。
这人怎么除了头发卷,睫毛也卷卷的。
宫野觉得很好玩,又动作很轻地摸了一下蒲龄的睫毛尖儿。
蒲龄睡得挺安静,偶尔冒出来一点儿鼻息,覆在宫野的手心,弄得他痒痒的。
这一觉没睡多长。
宫河哭天抢地地跑了进来,一张口就吼道:“哥!”
宫野连噤声的手指都没来得及摆到嘴边,蒲龄揉着眼睛就醒了。
“你小声点儿,隔壁还有别的病人在睡觉。”宫野说。
宫河说了一连串的哦,跑过来蹲到他的床边,压着声音道:“润哥让我过来陪床,他说他晚上过来。”
宫野嗯了一声,看向蒲龄:“你回去吧,换个衣服,好好睡一觉,还有去上课。”
蒲龄点头,看了他一眼。
“蒲龄哥放心吧,有我在这儿呢。”宫河很用力地拍了一下胸脯。
“知道了。”蒲龄慢吞吞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穿好。
宫野看着他,突然有点儿不太忍心。
不太忍心让他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地回去。
“我明天上午......”
宫野抬眼看着他。
蒲龄改了口:“我明天翘自习课来看你。”
宫野点了点头:“去吧。”
等蒲龄走出病房之后,宫野才对宫河道:“去送送他。”
“啊,”宫河拿着刚削了一块皮的苹果看着他,“送谁?”
“蒲龄,快点儿,看着他上出租车。”宫野有点儿不耐烦道。
宫河哦了一声,放下苹果跑了出去。
宫野倒回床上,无聊了一阵,拿起手机想看看自己的脑袋,结果打开前置摄像头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面目全非。
“......”
蒲龄拖着身体回到家,冷不丁看到老妈黑着脸坐在沙发上。
这个点儿她平时应该在花店里的。
“你一晚上没回来?”老妈瞪着他,“打电话关机,我问你们于老师他说你根本没去学校!”
“衍哥住院了,我陪了他一晚上,手机......”
手机大概是没电了,蒲龄掏出来看了看,果真没电了。
“住院?”老妈皱皱眉头,“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就和混混打架受伤了。”蒲龄随便编了个借口。
“出事儿你也应该先和妈说一声啊,电话不接玩失踪,妈快吓死了。”老妈说。
“我错了,你帮我跟老于请个假吧,我一晚上没睡快困死了。”蒲龄现在没什么心情听任何人说话,只想一头栽进床里。
“蒲龄,”老妈一边给老于发消息一边走过来,“小野哥哥是个好人但是你不能学他......”
“我知道,我没学他。”蒲龄打断老妈。
“嗯,”老妈抬头看着他,“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而不是整天被招惹。”
整天被招惹吗。
蒲龄在失去意识之前望着房间的天花板发呆。
宫野好像确实是永远在过着这样的生活。
脑子里又飘过昨晚宫野失血过多昏迷在方寻怀里的样子,蒲龄皱了一下眉。
换个活法。
他要把宫野从这样的生活里拽出来。
第二天蒲龄早早地去了学校,老老实实地一节课没翘全上完了,然后和老于请了晚自习的假。
老于捏着假条非常舍不得的样子,看着蒲龄几欲说话。
“老班,给我吧。”蒲龄说。
“蒲龄啊......我是想说,高二这第一个学期已经快结束了,你要......”
“我知道。”蒲龄打断他,“真的。”
老于一脸不情愿地把假条递给他。
蒲龄朝着老于鞠了个躬,拿着假条跑出了办公室。
先给宫野打个电话,问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哦等会儿还要把便利店晚班的假给请了。
蒲龄叹口气,觉得最近请假次数有点儿频繁,便利店老板应该觉得他挺烦的。
要不把收银员的工作给辞了吧。
蒲龄想着,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不......”
他抬眼,是晏泽。
晏泽一副很愧疚的样子,想说话却又被蒲龄的表情吓得说不出来。
蒲龄没兴趣和她多讲什么,转身就走。
到病房的时候宫野刚从厕所里淋浴完出来,整个人冒着一股热气。
蒲龄顿时就来气了:“谁让你洗澡的?医生说不能沾水!”
“我受不了了我就洗了个澡没洗头,没碰到伤口。”宫野叹气。
“滚上去。”蒲龄指了一下床。
“你说话注意点儿啊。”宫野啧了一声,慢吞吞地上了床。
“你要敢洗头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蒲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宫河呢?”
“......拿药去了。”宫野说。
蒲龄伸手把带来的保温桶打开:“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让我妈随便做了点儿。”
“啊手机玩没电了,”宫野哎了一声坐起来,“替我谢谢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