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楼道里开着灯,墙壁上原先的那副宇宙已经被新的涂鸦覆盖掉了,现在上面画着圣诞树和圣诞老人。
一看就知道是宫野画的。
“也没什么时间好好设计草稿就上手了。”宫野也看着墙壁,“还可以吧,不丑吧?”
“挺丑的。”蒲龄说。
宫野啧了一声,往二楼走过去。
蒲龄认认真真把画看完才跟了上去。
二楼的墙壁上也有新的涂鸦,只不过只有一个头发卷卷的穿校服的小孩儿,咧着嘴在笑。
蒲龄看了五分钟才指着自己道:“这我啊?”
“你终于看出来了啊?”宫野抱臂斜睨着他。
“我哪有他笑得那么开心。”蒲龄说。
“我希望你像他笑得那么开心啊。”宫野把脸转了过来,看着他。
蒲龄心虚地躲掉他的视线去看画儿:“一个圣诞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过生日。”
宫野笑了笑:“是不是很感动?”
蒲龄看了他一眼。
宫野以为他又要杠精代表附身发言,结果蒲龄点了一下头。
“感动得话都不会说了啊,你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宫野推了推他的肩膀。
蒲龄没说话。
宫野其实是个挺浪漫的人,虽然浪漫得有点儿粗糙,但还是浪漫。
能让他突然就红眼睛的浪漫。
“哎,哑巴了啊,不给大师的作品点评一下。”宫野看着他。
蒲龄躲了一下,还是被宫野看到了。
“你......”宫野愣了愣,“哭什么?”
“靠。”蒲龄挺无奈的,“红个眼睛就算哭了啊,那我流个鼻涕你是不是得觉得我在痛哭流涕啊?”
“是。”宫野点头。
“有病。”蒲龄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在了台阶上。
“这就坐下了,万一后面还有惊喜呢?”宫野说。
“那有吗?”蒲龄抬头问。
“没有了。”
“......那请问你说个屁。”蒲龄看着他。
宫野笑起来,挨着他坐下来。
“其实把你带到这儿来,也不只是想过个节这么简单。”宫野说。
咋滴,还想再打个啵啊。
蒲龄心想。
“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这一阵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宫野想了想,“就从你和一个女同学看完电影回来的那天起。”
蒲龄用鞋尖把台阶上的一张废纸踢了下去。
“我知道,青春期的小孩儿吧,都有点儿阴晴不定,我也能理解。”宫野叹了口气,“但是......”
但是什么呢。
宫野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又确实是非常想知道这阵子蒲龄的反常到底是为什么。
蒲龄的冷漠甚至带点儿敌对的态度,会让他郁闷很久。
所以宫野想知道为什么。
“你带方寻来过这儿吗?”蒲龄突然开口,刚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简直能去当幼稚比赛的第一名。
“什......”宫野愣了一下,摇了头。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他看着蒲龄。
“方寻不知道你的秘密基地吗?”幼稚到底吧。
“他为什么要知道?”宫野扬了一下眉毛。
“那我为什么可以知道?”蒲龄反问。
“因为......”宫野语塞了。
就像不能回答蒲龄是弟弟还是朋友一样,他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我上次骗你了。”蒲龄说。
宫野看着他:“骗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女的,”蒲龄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也不喜欢男的。”
“哪个,”宫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骗我了。”
“不喜欢男的那个。”蒲龄说。
蒲龄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在跟他讨论明天中午要给他带什么饭一样地平静。
只不过......过了今晚他还有可能会给自己带饭吗。
宫野皱了皱眉,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危险。
“不喜欢男的,”蒲龄笑了一下,后道,“但是喜欢你。”
“你这话说的,”宫野下意识躲着蒲龄的目光,“就像我不是男的一样。”
“听到了为什么要装听不懂。”蒲龄问。
“......”
宫野只好抬起脸看他。
蒲龄现在的表情非常理直气壮,比之前被薛信一群人按地上摩擦的时候要嚣张得多,也比之前拿着军刀把张平扑倒的时候要冷酷得多。
宫野突然觉得蒲龄不一样了,不光是个子,很多地方都不知不觉地在变化。
明明天天都能见面,但宫野还是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陌生感。
“你是,”宫野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天生的,还是隐性基因啊......”
“遗传,”蒲龄看了看他,“你的。”
宫野差点儿被口水给呛到。
“这个事儿吧,其实......”宫野叹气,“其实你得好好地再观察一段时间,也可能是你感觉错了......”
“没错。”蒲龄说,很正经地挑了挑眉。
配合着带歪的圣诞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滑稽。
宫野想笑,又笑不出来。
......是他带坏小朋友了。
吗。
非常强烈的负罪感。
宫野想叹气。
气刚叹半口,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是方寻。
“能不能就不接这一次。”一只手压住了他的手机。
蒲龄皱着眉:“听我把话说完。”
宫野抬头看着蒲龄:“别闹。”
蒲龄盯了他一会儿,松了手。
宫野最终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方寻那边可能是信号不好,半天都没声音。
宫野想挂掉重新打过去,那边突然有人惨叫了一声。
“方寻?”宫野立马道。
“衍哥救......”
电话被挂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蒲龄:得收敛,他并不想这么早就让宫野察觉出他喜欢宫野这个事儿。
蒲龄:不喜欢男的,但是喜欢你。
☆、23
电话被挂断后,随即跳进来一条由方寻号码发过来的短信,上面是一串地址。
宫野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
蒲龄一把拽住了他。
“我不能不去。”宫野看着他。
“你和他认识很久吗?”蒲龄有些烦躁,“他有没有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得去。”宫野还是看着他。
“你就非得这么圣母么。”蒲龄皱着眉。
“是。”宫野抬脚下了台阶,回头看了他一眼,“行吗。”
蒲龄没说话,也没跟上去。
直到宫野的背影从楼外黑漆漆的小路上消失不见,蒲龄才把脑袋从楼道窗口收回来。
外面还在飘雪,雪好像更大了。
蒲龄后知后觉到了冷,脚底板冻得发麻,血液流通都好像变得很困难。
他跺了跺脚,拉好羽绒服的拉链,然后从台阶上站起来。
墙壁上的卷毛校服小孩儿。
他又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宫野的画画天赋还是很高的,画得很可爱,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要勾嘴角。
蒲龄勾到一半,又不勾了。
狗玩意儿的,居然丢下他去找方寻。
蒲龄皱了皱眉,其实没有那么生气。
不想让宫野去找方寻,是因为不安,从方寻突然而至的那通电话起就产生的不安。
蒲龄总觉得要出事儿,但没跟着宫野一块儿过去找方寻。
方寻谁啊?
凭什么麻烦宫野。
凭什么麻烦他。
再说没那么生气也是真生气,哪有跟着喜欢的人一块儿去救情敌的。
蒲龄又蹲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
宫野说的没错,他这人挺别扭挺烦的,矛盾综合体,从来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都不一样。
蒲龄抓了抓头发,回想了一下刚瞟到的短信地址,摸出手机开了导航。
方寻给的地址离蒲龄学校不远,靠着一条江。
宫野骑得很快,没几分钟就到了,他把车往地上一扔,朝江边的挨一排的库房走过去。
库房门口亮着盏路灯,上面结了不少蜘蛛网。
地址是这儿,这些库房大概没人用,废弃很久了。
宫野有点儿冷,抖了抖落了一脑袋的雪花,点了根烟。他伸手敲了一下门,没人声儿,只有空落落的回响。
宫野手一推,门就开了。房间里的灯光很暗,宫野眯了眯眼。
演鬼片儿呢,这年头收债的都这么讲究......
等视线适应,宫野才看到方寻坐在房间里的一把椅子上。
不是坐,是被绑,方寻的手脚都被手腕粗的绳子捆着。
“方寻!”宫野扔掉烟喊了一声,朝他跑过去。
方寻歪着脑袋,眼睛闭着,好像在睡觉。
“方寻你没事儿吧!”宫野拍了拍他的脸。
脸还热乎,也没什么伤口,说明绑他的人没虐待他,也就只是把他绑起来了。
奇了怪了,绑他能有什么用,绑他他爸就会乖乖还钱了么。
宫野啧了一声,弯腰去解方寻的绳子。
耳边忽然响起什么声音,宫野来不及起身,余光里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地靠了过来。
“操......”
宫野仰面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