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轻轻的,周浦深却明白,这是对自己的一句命令。
周浦深哄了半天,无果,对方依旧跟树袋熊似的缠着自己,没办法他只能跟着岑路去洗漱。岑路将他压在梳妆台前,连刷牙的时候都满嘴泡沫地紧盯着,仿佛周浦深是一块嘴边的肥肉,不注意就被人叼走了。
周浦深觉得他这幅占有欲失常的模样可怜可爱,可心里又隐隐作痛。
他到底压了多少事在心里,自己又是多让他不信任呢。
好容易洗漱完,岑路吸吸鼻子,一派天真地问他:“好香,小深,我饿了。”他舔舔唇瓣。
周浦深不在的时间他根本记不得吃饭,岑路以为自己早已经超脱出这些生活琐事之外,可是当爱人归来,重新让这间冰冷的房子充满人烟味的时候,他却依旧感受到了生活的存在,从未有人像周浦深一样,让他甘愿与他一起去做这些事。
当嘴馋的人跟着周浦深到了厨房,看见活儿都被人干完了的时候,那两条细长眼又耷拉下来了:“其实你可以叫我一起做的。”
周浦深拉着他白得跟藕节子似的手腕,送到唇边吻了吻:“你还是歇着吧,要是切到手最后忙的还不是我。”
若是从前他是决计不敢这么和岑路说话的,可此刻对方眼角眉梢都是爱意,甚至让他有种岑路离不开自己的错觉,嘴上的话也就大胆了起来,看见岑路泛着白的嘴唇撅起来了,周浦深有点儿后悔,刚想补救几句,就看见人绕回身后,又重新挂在自己腰上:“那我不做了,看着你做,我不打扰你。”
周浦深苦笑着看着围裙上系得紧紧的两只手,只能步履蹒跚地带着他在厨房里左转右拐,还要小心着不让他蹭到脏东西。背上的人也不安分,动手动脚不说,看着他洗菜还要时不时地在他耳边小啄一口,然后贴着周浦深的耳朵贼贼地笑。
这叫不打搅?可周浦深舍不得推开他温热的身体,就那么让他挂着。
两人各怀心事,肉贴着肉在厨房里百无聊赖地等着汤开。
羊汤的香味很快飘满了整间屋子。
周浦深想去掀砂锅盖子看一眼火候,可趴在背上的那人却率先凑近了他的耳边轻言:“做好了?”
“还没。”周浦深温言软语的,就怕惊动他一点:“还要炖一会儿,你饿了?”
“不饿。”岑路眨巴着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着周浦深的黑眼睛,黑眼睛穿着围裙,站在他的厨房里,为他洗手作羹汤,他有种想要吻他的冲动。
可岑路怕惹他生气,一生气,就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
周浦深却不知道他那点旖旎的小心思,现在只把他当病人看:“那是还不舒服?回去躺着再睡一觉好不好?你睡醒了羊汤就好了。”
“我不睡,你又不跟我一起。”对方却任性得叫人头痛,拒绝完还殷殷切切地看着周浦深,像是想让他再给个选项似的。
他越黏他越紧,白皙的锁骨在没扣上的衬衣领子里若隐若现,修长的指尖已经攀上了周偶深腰间的围裙带,岑路变着花样地玩,却就是不解开。
周浦深平静地看着他,转身关掉了火炉,那源源不断的热气一下子就消停了。
“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他脱掉围裙,连着上衣一起,露出被白纱布包裹着的整个左肩,岑路像一片叶子似的轻飘飘被他横抱在怀里,朝着卧室走去。
因为担心岑路的身体,周浦深并没有太过分地对待他。饶是如此岑路也是一结束就睡过去了,仿佛疲倦到了极点,需要抓紧一切时间补眠。
那份羊汤到底还是过了太阳落山才被端上桌。
岑路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周浦深亲手做的羊汤似乎很合他心意,他就着周浦深英俊的脸下饭,转眼已经是第二碗。
周浦深看他被热汤蒸腾得红扑扑的脸蛋,紧张得先喝了一口汤,趁着对方心情大好的时候斟酌才敢开口:“哥哥……我去秦岛……。”
岑路却不让他说下去,将见底的汤碗亮给他:“再来一碗。”
周浦深赶紧接过来:“多吃点。”他终于意识到了,岑路在故意装傻。
仿佛自己不主动提起他就不想理会这间屋子外的纷扰似的,这人作势就是要将自己圈禁在家。
见对方不再说话,岑路立刻又开始眉开眼笑了,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汤:“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周浦深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没有。”
岑路放下了碗,平静得像是跟他唠家常:“那……明天…不……周末吧,你陪我去拜访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将这个期限往后推了三天,哪怕只有三天也好,他能看见周浦深与他一起在这个家里举案齐眉。
周浦深点点头,他觉得岑路还是有事没说:“哥哥……”
“小深。”岑路的语气却突然轻快了起来,即便那双眼底没有任何真心的雀跃:“等以后……你带我去南国玩一玩吧,就我们两个。”
“你想去哪里?”
岑路没想到周浦深会认真的问,一时间有些狼狈地补充:“从前你生活过的地方都可以……那个小渔村……海边……”
“哥哥,”周浦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以后……我是说总有一天,我带你去南国生活,好不好。”
岑路没有回答。
“我呢,继承我爸的老本行。”周浦深在不动声色间握住了岑路的手,“你还去教书,还教数学,好不好?我们会有一栋傍海的房子,每天朝阳跳出海平线的时候就能从窗子里看到,我每天都给你做饭,你回来的时候就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你,好不好。”他紧紧盯着岑路的眼睛,生怕错过其中的一丝破绽。
岑路还是没能拗得过他,哪怕已经是出了浑身解数控制情绪,可在听见“每天回家”四个字的时候还是流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悲凉。
岑路短暂的难过没能逃过周浦深的眼睛,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面前扳着岑路的下巴,将额头抵上他的,轻声道:“哥哥,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他问得很认真。
“没有啊。”岑路冲他笑了,回答得斩钉截铁。
周浦深看着他没有亮光的眼瞳,心中痛得无以复加。
他没有逼他说出口的意思,自己也同样有事瞒着岑路。
他们俩,总得有一天扯平。
周浦深的唇下一秒就印上来了,他很是凶狠地吮吸对方的唇瓣,像是惩罚他似的。岑路高兴地回应他,两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很是沉醉在这个深吻里。
他们紧密相贴,唇分的间隙岑路着急地问他:“小深……我们再……”
他说这话的样子太可爱了,周浦深忍不住将他吻了又吻,直到人瘫软在怀里,周浦深才搂紧了他,自暴自弃地想:
或许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他看着膝上明显已经动情的男人,周浦深的手慢吞吞地解他的扣子,看着他渐渐沉沦在自己的挑逗之中。
他曾经坚持的那些责任,理想,曾经从他热爱的男人身上学习到的那些高贵而美好的气节,最后不过都被人利用,变成了折磨岑路的工具罢了。
他终究还是成功了,他最终还是自私地将哥哥变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把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自己就活不下去的的玻璃娃娃。
他温柔地对待他,让他迷离在自己编织的陷阱之中,周浦深背脊上的汗珠淌下来,落在闭着眼睛的男人身上,岑路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依旧是那个叫自己钦慕的,遥不可及的男人。
如果他不曾是这样的男人。
周浦深低下头,轻轻吻去他的眼泪。
第107章 章一百零七 坦白
三天里周浦深和岑路几乎是形影不离。
岑路这辈子也没有过这样惬意的时光,每天一睁眼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枕边,温温柔柔地叫他起床,桌上多半已经热好了温暖的早餐。岑路会赖一会儿床,直到把周浦深闹得不知所措了才姗姗来迟。他们不需要踏出房门一步,冰箱里的东西足够两人吃一周的,他们如同所有的寻常夫妻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窝在温暖的沙发里说悄悄话。
周浦深抱着岑路坐在沙发里看他看艰深难懂的数学书,岑路眉目如画地躺在他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周浦深没受伤的左肩上,秀气的眼睛里那份恣意和骄傲又被人宠回来了一些,周浦深只要看见哪怕一点儿这人从前的少年气,都高兴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岑路看书看得很入迷,周浦深看他也看得很入迷,不由得就觉得自己受了冷落,他搂着岑路腰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移到书本上那个足有一行长的函数,问他:“这是什么?”
岑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揶揄:“威尔特拉斯椭圆函数,怎么,想学?”
”……“周浦深有点儿汗颜,“要学懂这个之前要补多少课?”
“嗯,我看看。”岑路从他怀里坐起来,只不过还被人圈着,“你这微积分才上到哪跟哪儿,要懂这个,至少得补上微分方程式和泛函分析,然后再得恶补一下复分析吧,”他秀气的眸子转到周浦深的脸上,看着那张英武的脸蛋难得心虚的样子,脑海中突然就浮现起那个五年前漂亮的小男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