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澍清开车拐了好几个弯才到,喻熹在心中默默感叹,他这回个家可真曲折啊。
到目的地了。
带院子的三层别墅,占地估计有四百多平,砖红和灰黑相间的外表好像也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
席澍清就把车停进地库,领着喻熹从地下车库的电梯里上到第一层。
果然,室内是新中式的装修风格,视线可及之处的装饰和摆件都是冷暖色调交织的,典雅与新尚交融,淡漠与温暖相应,每一个角落都可独立成景成画。
嗯,是他的风格。
“宋姨。”席澍清喊道。
“欸欸欸,来了来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女声嗓门不大,还有点黏糯,典型的江南女人的音色。
“把小朋友带回来了,粥熬好了吗?”席澍清和喻熹换了拖鞋,喻熹跟在席澍清身后走过玄关。
玄关后有个很宽敞的大理石洗手平台。
这人在进门处放置洗手台,果然是有洁癖。
洗手台没有水槽,粗看平平的,只有一个很难看出倾斜度和凹陷的渗水眼,正常使用水绝对不会溅落在地。
这洗手平台设计得极有创意,喻熹抬起双手,撸起袖子,想跟在席澍清后边也洗个手,顺便仔细看看渗水的速度。
不料席澍清转身只抓住他那只没有针孔的手冲了冲,然后抽出一旁的湿巾握着他的手帮他擦了擦那只有针孔的手。
席澍清很细致,每个指缝都给他擦了一遍,动作还很轻柔,像是生怕碰到了喻熹那个还在泛红发肿的针眼。
“尽量先别沾到水。”男人轻轻地说。
喻熹微怔,眸色加深。
“你们都饿了吧。”女声近了。
这下是见着人了,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子比较小,不胖不瘦,盘着长发,面容和善,穿着宽松的棉麻家居服,气质颇为出众,这落落大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单纯为赚点钱的住家保姆,倒像掌家的女主人,难怪席澍清说她是自家阿姨。
“宋姨好,我是喻熹。”喻熹咧开嘴,先礼貌地打招呼。
“欸,你好你好,烧退了吧?”宋应雪已得知了喻熹的情况,她关切的问道。
“退啦。”喻熹轻快的回答。
“嗯,那好那好。你这也算是大病初愈,阿姨给你把你想吃的三种粥都熬好了,来,你可得多吃点啊。对了,先喝点果汁......”宋应雪点头,带着很热情的笑容,她很自然地拉过喻熹,一点也不生疏的把他拉到餐厅,让他赶紧坐着,之后她自己忙进忙出的,给喻熹倒果汁,备餐具,盛粥。
喻熹看着这个小个子的女人干脆麻利的动作,神情有点恍惚。
他今天确实是第一次来啊,但怎么会有种好像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一点都不客气、不见外的感觉。
喻熹看着在他们后面慢慢踱步到餐厅的席澍清,露出一个有点不适应的表情。
这也太热情了吧。
席澍清又想伸手摸摸喻熹的脑袋,他看到宋姨从厨房出来了,已经伸出的手很自然的顺势抽了桌上纸巾盒里的一张纸巾,他露出一个温和的标志性笑容,对喻熹说:“不准见外。”
又是祈使句,喻熹嘟囔了一声噢。
“就是呐,见什么外啊,没必要的呀,在这儿就像回自己家哈。”宋姨闻声接了一句。
额……
“好!只要席老师不嫌弃!”喻熹也不多客气了,他眨了眨眼,看着席澍清扬声说道。
席澍清拉开椅子,坐在喻熹对面,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喻熹轻咳了一声,低头搅动着小米粥,不说话了。
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撩啊。
“好像一直都是你在嫌弃我吧。”席澍清又补了一句。
喻熹把头埋得更深了,他拿着勺子的手抖了抖,还是不接话。
空气中涌动着黏腻不明的气息。
“哎呀,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呀,小喻,这粥还合胃口吧?”宋应雪给席澍清盛了一小碗粥,端给他,然后走到喻熹身边,拉开椅子坐到他身旁。
“嗯嗯,合胃口的,特别好,很鲜。”粥底软糯,三文鱼的口感细嫩爽滑,口味不咸不淡,确实不错。
不过两三个小时,准备食材熬粥,而且还做了三份不同的粥,这宋姨果然是个能人。
宋应雪一笑,开始跟喻熹拉家常,“小喻是哪里人呀?”
而后喻熹就开始跟宋应雪很自然的聊起来了,席澍清食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既不打断,也不插话。
他吃得很少,且慢条斯理,气定神闲。
席澍清刚搁下勺子,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他拿起手机起身。
正在交谈的两人噤声,席澍清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俩继续,自己转身离开了餐厅接起电话。
于是宋应雪和喻熹继续拉家常,当然,主要是聊喻熹自身的情况。
十来分钟后,席澍清下楼,他换了一整套更正式的西装,拎着一个商务风的牛皮公文包,拿着车钥匙,像是有急事,准备出门。
他快步走到餐厅,快速的交代,“我现在有点事,得出门一趟。喻熹,你晚上留在这,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宋姨讲。早点休息,不准乱跑。”
“噢噢,好。”席澍清的语速匆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喻熹只好放下勺子,乖巧的答道。
“嗯,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宋应雪起身送席澍清进了电梯。
席澍清一走,喻熹就没胃口了,他穿过客厅,透过落地窗看席澍清开着一辆S级的奔驰出了院门。
宋应雪看席澍清一走喻熹兴致缺缺,就主动开口跟他聊席澍清、席家和她自己。
原来宋应雪是江浙一带的人,她生于一个贫寒的茶农家,年幼丧母。
席氏夫妇有一次去江浙的小村落拜访一位隐居的老茶人时偶遇了她,席母看她机灵利索就把她带在了身边,并亲自教导栽培,一直待她有再造之恩。
宋应雪从此一直陪伴在席母身旁,这一晃就是几十年,她尽心服侍席母,竟也未曾婚嫁。
宋应雪可以说是看着席澍清长大,一直把他当亲生子看待。她见证了席家的起落兴衰,也算是席家的长辈之一。
席母多年前与世长辞,宋应雪因忧伤过度,差点一蹶不振。
席澍清不忍,于是把她带离了现位于东南亚的席家主宅,让她来南城跟着他一起生活。
宋应雪换了个生活环境,也明确了自己下一个要照顾的对象,就是她女主人的亲儿子,于是这些年她也慢慢地减轻了哀思,竭力照顾席澍清一个人。
真是一段令人唏嘘的人生际遇。
之后宋应雪带着喻熹参观了一下别墅内外,屋外倒比较寻常,后院只有一个游泳池。
屋内的第一层是客厅、餐厅、酒水吧台、厨房、健身房、一个小型的室内篮球场和宋应雪的卧室。
喻熹进了那个小篮球场就不愿意挪步了,没想到席澍清现在还玩篮球呢,他问宋应雪说席老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怎么会在家里搞一块篮球场地呢。
宋应雪凝神想了想,又轻摇了摇头,她说原来这个室内篮球场是个大茶仓,今年年初的时候席澍清突然决定把它改了,就装修成了现在的模样,她还说席澍清有时自己也会玩玩。
喻熹听了暗搓搓的兴奋,他心想篮球总可以算他本人的强项吧,以后一定要拉上席澍清一起打一场。
拾阶而上,二楼是席澍清的卧室、衣帽间、茶仓、茶室和一个小音影室。
第三层除了一间小卧室剩下的都是书房,整个三楼倒像是图书馆。
一栋楼就三间卧室,最小的空间竟然是一楼的客厅,很显然,这栋楼纯粹就是个人私用,根本不具有待客的功能。
宋应雪也看出了喻熹的想法,夜幕快降临了,她随手打开三楼他们所到之处的灯,笑道:“这家里啊,常年冷冷清清的。在我的记忆里,阿清还从来没往家里带过什么人呢,今天可是这栋房子最有人气儿的一天。”
喻熹低头敛眼角一笑,这么说,他可能是第一个呀。
“对了,来看看。”宋应雪拉起喻熹,带他进了一间书房内。
确切的来说并不是书房,陈列展示,挂放着的全是摄影作品,这是间摄影展室。
“这是...”
“夫人是位业余摄影师,这些全都是夫人生前的作品。夫人在她生命的后半程爱上了摄影,经常飞往世界各地拍拍拍,当然,这些只是她所有作品中的一小部分,阿清因为特别喜欢,才从席宅带过来的。”
喻熹扫了几圈,一小部分,也够多了。
日月山河,星辰大海,都是一手的高清图,各种自然风景都有。也有花鸟鱼虫,其中最多的是兰花,看来席母也喜欢兰花啊。
再细细一看,有几张是席澍清在朋友圈发的兰花图,原来它们都出自席母之手啊。
有几张人像,都是席澍清的个人照,没有其他席家人入镜。
“宋姨,怎么没有席夫人的照片呢,我好想看看啊。”喻熹好奇,撒娇道。
“都说睹物思人呐小喻,更别说是看着照片了。唉,你跟我来吧。”
宋应雪带着喻熹下到一楼的客厅,然后从她的卧室里拿出一本又大又厚的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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