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了,这钱对傅黎光和唐逸荣来说,又不太能登得上台面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唐逸荣的姐姐对他的疼爱与照顾,连带着傅黎光也一起享受了无微不至的关怀。
唐逸荣和傅黎光风尘仆仆地赶回县城,路上给他二姐打了个电话,一进家门就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吃食。
“舅舅,你来啦!”唐逸荣二姐的儿子今年七岁,上小学,见着唐逸荣很亲热,唐逸荣揉揉他的脑袋,小朋友退开一步,看见了唐逸荣身边的傅黎光。
“这也是舅舅。”唐逸荣主动介绍道。
于是小朋友乖巧礼貌地说:“舅舅新年好,我是安安。”
傅黎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他,说:“安安也新年好,压岁钱,给你的。”
唐逸荣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反倒是他的姐姐闻讯走到身边,将红包从安安手里抽出来塞还给傅黎光。
“这也太多了,不能拿不能拿。安安,快还给人家!”
于是傅黎光便望向唐逸荣,唐逸荣做主,让安安把红包收下,又说不要站在门口闹腾,这事才算完,一家人这才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
唐逸荣二姐家里不算大,傅黎光和唐逸荣两个人往餐桌前一坐,再加上二姐一家人,就显得满满当当的了。
唐逸荣的二姐热情地给傅黎光夹菜,说:“阿荣说啦,可能会带你回来,所以我准备了好些东西,这些都是我在家里弄的,怕你不喜欢,不合胃口,还吃得惯吗?”
唐逸荣制止了他二姐的动作,说:“姐,不要再夹了,你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反倒是傅黎光笑眯眯地对唐逸荣二姐说:“姐,好吃的,您手艺真好,唐逸荣是跟您学的做饭吧,但好像还没学到您的精髓。”
唐逸荣的姐姐好像知道傅黎光和唐逸荣之间的关系,不光知道,她还非常接受,包括她的丈夫,也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不满的样子。傅黎光不知道唐逸荣是提前多久跟他们打了预防针,接受自己弟弟喜欢男人的事情想必都足够冲击,还要完全积极地接受认可,那就更难了。
想到这里,傅黎光看了一眼唐逸荣,唐逸荣正在低头给他挑掉菜里的花椒和辣椒。感觉到傅黎光在看自己,他抬起头也看了傅黎光一眼,然后把挑干净的一块肉放在傅黎光面前的碗碟里。
“吃吧,弄干净了。”
傅黎光低头吃着饭,唐逸荣的姐姐笑眯眯地在一旁说话:“我们阿荣还从来没有带人回过家呢,这么些年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傅黎光吃着吃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顿了一下,问唐逸荣:“是吗?是第一次吗?”
唐逸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然后阻止了他姐姐继续说话,道:“姐,你别说这些了,安安考的怎么样?有好好读书吗?”
一提到考试成绩,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安安就像被掐中命门似的,他瞬间就蔫了,嘟嘟囔囔地抱怨道:“舅舅,吃饭的时候就别说这些了吧!”
傅黎光很能理解安安的心态,于是他也加入了讨论,不方便问唐逸荣的姐姐,就专心问唐逸荣:“那你大姐的孩子呢?今年多大了?成绩怎么样?”
“跟安安差不多大,成绩比安安高好几个档,对吧,安安。”
安安成绩一般,但胜在心态绝佳,被调侃也高高兴兴的,说:“那是大姨大姨夫教得好,他们俩都顾不上我,我怎么会学习好考试好?”
傅黎光想了想,对安安说:“那这样吧,如果下学期期末考试你进步了,我就带你去你舅舅那儿过暑假,怎么样?”
安安还没来得及高兴,唐逸荣的二姐又十分惊讶且惶恐地说:“这太麻烦了吧,这么大的孩子正闹腾呢……”
唐逸荣一开始也有些震惊,反应过来以后,见傅黎光确实是真心提议,便打断了二姐的犹豫不决,说:“多让小孩出来也不是坏事,把两个人都带着,还能做个伴,别担心。”
·
吃完饭以后,唐逸荣的二姐把家里的客房收拾出来,让他们住下。她一边收拾一边对唐逸荣说:“这个房间太久不住人啦,不然让安安来睡这里,你们睡安安的房间吧。”
唐逸荣连哄带劝地把人送出去,这才躺倒在床上,说:“累死我了。”
傅黎光冷冷淡淡地踢了踢他的脚,说:“别躺了,赶紧去洗澡,洗完了换我。”
唐逸荣拉着傅黎光的手晃了晃,含含糊糊地说:“先休息一会儿再去……”
正在黏黏糊糊呢,门外传来唐逸荣二姐的声音:“阿荣啊!牙刷毛巾我都给你放在卫生间了,那一摞新的就是哦!”
傅黎光又踢了踢他的鞋子,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说:“听到没有,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赶紧去吧!”
唐逸荣不情不愿地起身,皱眉看了傅黎光好一会儿,笃定地说:“我觉得你对我态度很恶劣,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别废话了,快点去。”
傅黎光越是这样说,唐逸荣就越是确定傅黎光肯定不高兴了,而且是因为他不高兴的,但洗澡的时候唐逸荣左思右想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惹傅黎光不高兴了,他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在饭桌上说的话,既没有喝多,也没有信口开河,不明白傅黎光在闹什么别扭。
等两个人都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入夜了,唐逸荣正在思索应该怎么开口,傅黎光就主动开口了。
“唐逸荣,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
唐逸荣心头一紧,听傅黎光这个语气就不像是要问什么好事,唐逸荣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要被严刑逼供,因为茫然未知,所以更加恐慌。
“你说吧。”唐逸荣说。
“当年你走了以后我去找你姐姐,你姐姐跟我说,你当年还有过一个都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还说不是你家里介绍的,是你们俩你有情我有意来着,怎么感情都那么好了,也没带人到你家坐坐?”傅黎光就好像是跟唐逸荣聊家常似的,轻飘飘地问他。
但唐逸荣瞬间就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他心里闪过许多回答,但好像都不合适,正在绞尽脑汁,就听傅黎光又说:“你也别紧张,之前我都把这事儿忘了,只是今天见到你姐姐了,我才又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儿,给你五分钟,你好好酝酿一下措辞再跟你说。”
傅黎光说完这话,就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过年期间他收到的新年祝福数不胜数,这一天都在路上奔波,傅黎光只有这个时候才有空好好回复。
嘴上说的风轻云淡,其实傅黎光心里还是万分在意,所以他一口气在几个群里发了好几千的红包,惹得群里上上下下一阵欢呼傅总新年好,心里这口气才算顺了点。
但是抬头看到唐逸荣一脸谄媚心虚的笑,傅黎光觉得自己那口气又堵着了。
“想好了吗?”傅黎光问。
“想好了想好了。”唐逸荣赶紧说。
其实唐逸荣没想好,因为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个绕不过去的坑,他是因为他爸生病才会给傅黎光说这段事的,可是当时为什么会说起这事,他打着什么主意,唐逸荣心里清楚,傅黎光现在也清楚。而他没想到自己姐姐居然也会给傅黎光说起这事,说的还是她们心里认定的那个版本,唐逸荣自作自受,两头不是人。
不过傅黎光问了,唐逸荣硬着头皮也得回答他,唐逸荣想了想,撩开一点傅黎光的被子,坐在床沿。
傅黎光嫌弃地把脚往一旁缩了缩,继续看着手机,道:“想好了就赶紧说,说完了还得睡觉呢。”
“我当时有个中学同学,你知道我们这儿读书难,所以一路从小学上到高中的,就只有我们俩人。后来我考上大学了,她考了个大专。她家里看只是个大专,就不想让她去读,我就帮她说服她家人,又跟她一起办了助学贷款,她很感激我。”唐逸荣说到这,看了眼傅黎光,想看看他脸色如何。
傅黎光面色如常,像个谍战片里冷酷无情的革命战士似的,他有自己的一套信仰和逻辑,因此对敌人的供词一概不予置评,只冷静地说:“然后呢?”
“然后……哎,这有个社会背景,我得跟你说,就是我们这儿男孩儿结婚特别难,所以家家户户都能早点定亲就早点定亲,我们家一看,她这么感激我,经常主动来找我,就去她家提亲了,她家里还没点头,她自己就点头了。但她家里觉得我是大学生,应该有可以搜刮的余地,所以狮子大开口,就这么崩了。”
唐逸荣尽量言简意赅地说完,看见傅黎光还是那副冷峻的如同在审犯人似的表情,瞬间心态就崩了,还没来得及给自己鸣冤,傅黎光就开口了:“所以你姐姐说的也不算假话,你当时给我说的呢,也是挑挑拣拣,对吧。隐瞒实情,这是第一项罪。”
唐逸荣哪有不认的,他连忙低头认罪,说:“对对对,是我不对。”
傅黎光冷笑一声,又继续说:“不仅隐瞒实情,还故意说这事儿给我,想让我同情可怜你,对吧,给我下套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