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一天夜里,原晓被雷声惊醒,下一刻,他就听见靠近里屋,钟期的那个房间,发出了一声压抑着的嘶哑痛呼。
·
程锋:“我去看看。”
在雷雨夜被吵醒的不只是原晓一个,原晓刚刚把头转向程锋那侧,后者就已经起身,披上一件外套,跳下床,往钟期的房间走去。
原晓坐起身来,按开灯,也快步跟上。
屋外电闪雷鸣,此时还没有下雨,只有一道道白光劈过。
两个人走进钟期的屋内,看见他的被子掉到了地上,床上钟期蜷缩成一个小团,年迈的身体不住瑟瑟发抖。
“钟老师,您怎么了?”原晓和程锋连忙走过去,又看见惨白的灯光下,钟期冷汗津津,枕头都被浸湿了。
“我……腿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钟期的声音更加嘶哑难听了。
“这应该是老毛病了,您带药了吗?”原晓追问。
躺在床上的钟期痛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环视整个室内,原晓看见角落有一个打碎的瓶子,应该是药油,但不知道怎么被碰碎了,里面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同时,程锋也看见了桌上有一些药,只是常规的止痛药,显然也不是治病用的。
“就是那个。”看到程锋拿起药品,钟期小声地说。
原晓:“钟老师,这个是止疼药,您……”
原晓看着程锋欲言又止,刹那之间,在脑子里面闪过了许多不好的想法:
难道是绝症?!
钟期好像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一样,忍痛道:“不是大病,年轻时候出了车祸,下雨天就会疼。拿过来!”
端了一杯水连药一起拿过去,原晓扶起钟期,让他把药咽了下去。
钟期一喝完药便挥手要赶两个人走,原晓本来还想留下来观察一下,但钟期这么坚持,他也只能先回自己的房间。
和程锋关灯躺在床上,原晓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外面停止打雷,开始下雨的黑暗天空,不到十分钟,里面又是忍痛声传来。
原晓把头往程锋那面转动,黑暗里,他的眼睛与程锋亮晶晶的眼眸撞在一起,两个人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默契。
原晓坐起身来:“我去隔壁问问,农家应该有自备的热水袋。”
“你留下,我去。”程锋已经把鞋子套上了。
“那就一起去。”
天黑路滑,农舍与农舍之间隔着距离,原晓不放心程锋一个人出去。
程锋想坚持,但原晓比他更坚持,最后两个人摸黑找到了一把大伞,一起走出了房门和院门。
外面的雨比他们想象得更大,就算他们拿到的伞比较大,就算原晓最近因为忙碌瘦了一些,伞面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雨从四面八方吹来,程锋走了一段,伸手环住原晓的肩膀,把他带到自己的怀里。
狂风像是要和雨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比赛,拼命地刮向路上的两个人,似乎是只要它足够努力,就能够将两个人吹跑那样。
还好程锋的手与腿都很稳,牢牢地抓着伞和原晓,一路走到隔壁邻居的屋檐下,两个人才松了口气。
“您好,有人么?”原晓轻轻敲门。
但是这样不行——现在的雨势太大了,又是深夜,原晓的声音里面听不见。
他只能加重了力道再叫一遍,雨声把他的声音掩盖,第三遍,原晓敲门的手背变成了手掌拍打,把木门在雨中拍出“哐哐哐”的声音。
终于,隔着门缝两个人看见院内房屋有一盏灯亮起,但是只是一瞬,那盏灯又灭了。
“有人吗!!请开开门!”原晓只能迅速地又拍打木门。
刚才亮起的灯怒气冲冲地打开,里面有个人影闪过,片刻后,一个人举着伞,顶着狂风冲出来。
“哪个有病的晚上不睡觉来别个门口敲敲敲!”
带着怒气的声音随着拉门的动作一下冲出来,胡子拉碴的男人举着伞,一脸“我不好惹”:“干啥子,有病上医院看病,不要来我家门口发疯!”
“您……您好。”原晓低声说,“我是想来您家借热水袋,我们有个老人腿很疼。”
“你们老人腿疼关老子屁事晚上在这里敲敲敲扰人清梦!给老子等到起!”
男人十分顺利地溜出一串国骂,然后将门拍上,伞扔一边,进去了。
没过多久,他抱着一只脏得有点看不出颜色的热水袋,和一瓶红花油走了出来。大婶也出来了,跟在他身后为他撑伞。”
一把掀开门,男人把东西扔进原晓怀里。
“哎呀钟老师没得事吧?”大婶担忧地说。
原晓:“没事没事。”
“没得事就不要一天到晚敲敲敲!日你妈敲魂迈敲!”男人显然还在被扰了梦境的怒火里面,说完这句话,再一次把门拍上了。
然后毫不客气地发出巨大的锁门声音,根本不给原晓与程锋留面子。
程锋让原晓拿着东西,自己揽住他的肩膀,又把人带了回去。
回院落时,五间屋子灯都打开了。
孟修阳站在门口,穿着睡衣,看见两个人回来了连忙挥手。
原晓跟着孟修阳走进室内,只见自己和程锋所居住的房间站满了人,钟老师房间的门关着,两台摄影机被人扛在肩上,纪景和江盼雪站在钟期门边。
“这都要拍摄……?”原晓有点受不了了。
“这是他们工作需要嘛。”江盼雪也在,帮着纪景讲了句话。
“我知道你们是工作需要,但是……”原晓叹了口气,把热水袋交给伸手过来的程锋,“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去烧热水。”程锋拿着热水袋出去。
“是我叫的。”江盼雪连忙说,“刚才我还没睡,正好看着你们出去了。”
“我去帮帮程锋哥。”孟修阳小声说。
“这么晚你还没睡?”原晓没有注意到孟修阳,只是问江盼雪。
事实上,刚才江盼雪没睡是在小群里面磕CP,她最近在补程锋和原晓比赛时候的糖,但这些怎么可能告诉他们两个。
江盼雪:“是啊,你们那么晚出去,我不放心,又不敢一个人追出去,就只能过来看看,然后就看到钟老师……”
刚才江盼雪一下就慌了神,连环夺命CALL把纪景CALL过来,钟期一看到摄影机追过来,顾不得腿疼直接将门锁了,打死不让拍摄。
“那你们现在能安排把钟老师带出去看医生吗?”原晓看了一眼扔在拍摄的摄像机,转头问纪景。
“我们也想过。”纪景皱眉,“但是现在雨太大了,又是山路,出去滑坡了更危险。”
夏季大雨时走山路,碰上泥石流或者是滑坡那才是真的不行。
原晓理解,又说:“但是现在怎么办?你们摄影机拍着,里面不开门,等会儿钟老师万一有什么,你能负责任吗?”
纪景:“……”
深夜成员突发疾病,这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拍摄点,纪景舍不得放过。但是……他也不想拿人命开玩笑。
“把摄影机收了吧。”原晓叹了口气,“里面不是有录影录像设备吗?”
早就被钟老师遮起来了。
“我知道一定被遮起来了。”原晓说,“录像能遮,声音能遮吗?我声音大一点,你们后期有录音,照样可以cut视频出来。”
原晓:“不仅如此,还能体现你们的人文关怀,这样不好吗?”
纪景想了想,承认自己被原晓说动了,强行进去拍摄落不下什么好处,最后可能还会被观众诟病。
看了扛着摄像机的两位男人一眼,纪景示意他们把机器收起来。
看着摄像机全数关机,原晓才捧着红花油,敲了敲钟期的门。
“我是不会开的!”钟期喑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钟老师,是我。我是原晓。”原晓轻声说,“刚才我和程锋出去到隔壁帮您拿了红花油,让我进来好吗?”
里面一片寂静。
片刻后,里面有声音慢慢靠近,门扉拉开一个小缝,钟期警惕地往外看了看,原晓举起红花油微笑。
门缝变得大了一点,原晓挤进去,然后门又毫不留情地关上。
原晓扶着钟期坐回床上,帮他把裤腿推开。
“钟老师,我帮您用这个药油揉一下,就会舒服一些的。”
将红花油倒在手掌上,原晓在他的膝盖上涂开,刚刚涂开,钟期就按住了他的手。
“钟老师?”
“我自己来……”钟期试图推开原晓的手,“脏。”
“怎么会脏呢?”原晓手施巧力,绕开了钟期的手掌,轻柔地帮他揉油,“今晚我们都洗了澡,不可能脏的。”
钟期没有说话。
“以前我教我跳舞的老师也有腿伤,我经常会帮忙处理,很有经验的。”
原晓一边说,一边为钟期轻揉膝盖,钟期半靠在床背上,双臂交叠,过了一会儿,表情终于舒展了一些。
他看着原晓因为揉腿而上下颠簸的发旋,慢慢的,交叠的两只胳膊放开,摆在了床的两侧。
“原晓,你是个好孩子。”钟期喃喃说道。
“是吗?”原晓笑起来,“我妈妈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