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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廿四年 (藩田同学)


  朔夜看着那紧闭的门,她要去见桐笙,但不想有安平在一旁。“小妹妹可否容我和你姐姐独处一阵?”
  “这可不好,姐姐从不喜欢别人擅自进她房间。我并不怀疑你是坏人,但你要见她,我必须先进去通传,得她点了头才行。”
  无端端朔夜笑了,这天底下的妹妹难道都如莺时一般,对自家姐姐真是爱护有加。不论那屋内的桐笙是否与她有关,她都替桐笙有这个妹妹而高兴。
  安平不让朔夜独自进去,朔夜亦认为若安平去通传,桐笙必定不会见她,于是她将安平拉了来,右手覆在安平额头,不一会儿便看见安平乖乖下楼,说是要去给姐姐买糖豆。朔夜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安平朝街上去了,这才小心进入桐笙房间。
  这行为真像小贼一样,朔夜不禁自嘲。从窗纸投入的阳光映落地上,却未到达桐笙床边。桐笙侧身睡在床上,一只手手心朝上露在被子外面。她的额旁的头发极乱,有些似乎还是湿润的。再看那一双红肿的眼,朔夜都为之颤动。
  朔夜小心坐在床头,将桐笙露出来的手拉着。桐笙惊醒,睁眼见到那朝思暮想的人。这是梦,必然是不清醒时才会发生的。可即便是梦,她也潸然泪下。
  “你果真是哭过?”朔夜轻声地讲,亦替她拨开贴在眼角的乱发。眼前这人对此刻的朔夜而言不过才相识,为何她的一双泪眼会惹得朔夜红眼?
  朔夜的温柔触动了桐笙的忍耐,即刻那无声的抽泣成了难忍的呜咽。桐笙捉起朔夜的手,让自己的脸紧紧贴着,有时也不得自制想要去亲吻那替她拭泪的手。她不敢讲话,这一场梦定会因她的开口而破灭。可她终究管不住,从口中吟出了朔夜的名字。
  她竟哭得如此伤心,当朔夜回过神才发现连自己也已经挂起了两行泪。桐笙与她到底有何关系?为何二人相见便双双哭得这般?
  “你骗了我,对吗?”朔夜收了手,缓慢站起身,俯看仍垂泪的桐笙。“你道我二人并不相识,却为何在痛哭时唤着我的名字?”
  桐笙心惊,才察觉所发生一切并非梦境。而朔夜带着怒意向她质问,她完全不知怎样对答。
  很长一段时间,屋内的气氛都差极了。桐笙选择沉默应对,她清楚此种情况以此种方法可以应付朔夜,朔夜会暂时放过她的。果然,许久后朔夜与她说:“你不答,定是决心继续骗我。很好,我给你时间编造谎言,今夜我会再次到访,届时你若给不出合情合理的回答,休怪我要用些手段得知我想知的事情。”
  朔夜转身要离去,桐笙蜷缩坐在床上。她笑了,在世上即便莺时也不能比她更了解朔夜,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然而这样的她非得想尽办法让朔夜相信她们之间毫无关系。
  稍微冷静一些,桐笙从床上下来,她想假装自然送朔夜出去,可她才走过去便发现朔夜双眼直勾勾看着她的镜台。
  “等等!”桐笙刚惊呼一声,朔夜已然上前拿起她在意的物品。看她目光那样凌厉,桐笙紧张得浑身汗毛都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朔夜举着自己从台上取来的锦囊。
  “这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小香囊。”
  “香囊?”朔夜拿出自己那个锦囊。“二者一模一样,只看外观,你可说是凑巧买来了同款。但若其中的物品也相同,你又要怎样解释?”
  “它只是我今日回来时在路上捡的,从来就是这样,并非我做的主。你快将它还我!”说罢,桐笙即要去抢夺。朔夜拦着她,怒道:“既如此这东西你何必紧张?”
  “你我并不熟识,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朔夜一把推开桐笙,一手拿着一个锦囊,她已分不清哪一个是自己的,顿时更生情绪。她将两条束口绳都拉开,这才发现不仅锦囊本身几乎无差,就连内里装的东西都是相同的。她快疯了,紧攥着手里的东西,不知当怒还是当悲,但她的话语是无助的,竟然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你可知唯有夫妇才会结发定情?相同的锦囊,里面装着相同的发结。倘若你硬要说它并非你所有,那我求你,求你告诉我它从何而来!若它真是你今日才捡回来,你告诉我它是掉落在何处?”
  桐笙颓废站着,她眼看着朔夜哭泣,却不敢去安慰,半晌之后,只道:“有些东西从它被丢失那时起或许就再与原本的主人无缘了,你何必这样执着寻找?”
  “你怎知那些再与我无缘?当属于我的一切,只要还没完全失去,我便要尽全力将其寻回,否则生不安稳,死不瞑目。”
  “是吗?”桐笙笑道:“你从未有过这种决心。”
  “此话怎讲?”但才这样提问,朔夜即刻醒悟。“你果真认得我!”
  此时桐笙已决意不再开口。假设朔夜真有她所言那种决心,桐笙再解释也是无用,对话到此她便会自己想办法解开疑惑。而后,她将面对她从来无法真正面对的师父。
  “你走吧。”桐笙连那锦囊也不要了,她没能将那控制别人记忆的术法学好,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想想还有许多人的性命等着朔夜拯救,可事情到此时,桐笙已无法控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赤红如血

  朔夜要回翠云山了,莺时因她不振的情绪而担忧,特地向玉姑辞行,往后不可再和玉姑一道救人。甚至等不到次日,当天入夜时望月就将二人带回了翠云山。
  时雨召见朔夜,只见朔夜跪在地上,时雨问她:“为何归来?”
  朔夜叩首,坦言:“或许朔夜无法成仙了。”
  “你外出归来得到的就是这种结论?”
  “我要成仙,但凡尘对我牵扯过甚。我有疑问,它不止二三,我少了过往记忆,它使我进退不能。那一类抛开情念的境界,此时的我绝无可能达成。或许师父助我寻回记忆,待我明了过往,去了心事,那时我才能安心修行。”
  “你如何知道自己失去记忆?假若当真忘记从前,那也是你命中该有此劫,何须寻回?”
  “师父该了解朔夜脾性,您教导我数百年之久,为何我始终未能成仙?我失去的记忆必定能给出一个答案。若寻不回记忆,我便会将所有心思用来寻求,到头来仍还是无法成仙的。我的本领虽不见得有人能比,但毕竟由师父所教,师父定有法子解我烦忧。 ”
  数百年,纵然让她失去那些记忆,她仍然丢不掉那些情思。时雨不住要发笑,自己这个徒儿何苦背了一族人的性命在身上,那一族人又为何偏偏将性命寄托在朔夜身上?但时雨无法眼看着无辜的人死去,朔夜既背负那使命便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因朔夜有念放弃仙途,时雨罚她去竹屋思过。倒不是无人可去看她,反而是她不要别人随意打扰。说来那竹屋对朔夜而言好似熟悉极了,甚至里面还有一些她曾经用过的物品,可她并不记得何时将它们带来。
  除了少量属于她的物品之外,那里还有许多不知是何人留下的东西,大多乱七八糟,奇形怪状。不过此时朔夜从柜子最底下掏出来一个木人,也不知放了多久,那样子可不是用脏就能形容贴切。
  朔夜又吹又揩,好半天才将那木人弄干净了一些。仔细看看,虽已难看清五官轮廓,但那木人的形态竟和她有几分相似,就连那发式也与她从前某段时间的最爱是一模一样。难道曾经有人还拿她当了依准,雕了这样一个木人?
  莺时给朔夜带来几本书,进门瞧见朔夜正把玩着一个脏兮兮的玩意儿。“姐姐在看什么?”
  “这个。”朔夜将木人递给莺时。“它与我有几分像,你可这样认为?”
  莺时拿来左看右看,扁着嘴摇头。“也不知是从前谁被禁足此处时做的,这破烂手艺你也有兴趣认为和自己像?”
  “手艺确实挺糟糕的。”朔夜笑了笑,随手将木人搁下。“师父可还在生气?”
  “还好,不至于被你气死。”
  “瞧你说的,师父乃是仙人,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有你这样的徒儿,仙人也会气得够呛。”
  “有你这样的妹妹,朔夜也会气得够呛。”
  “谁管你!”莺时被逗笑了。“你自己在这思过吧,我要去见见玉姑,她遇到棘手的病症,要我去帮她瞧瞧。”
  “何时回来?”
  “兴许是些天的事了。”
  “在外面替我淘几本书吧,我屋里那些书尽数都看过了,现在禁足在此着实无聊。”
  “好。”这会儿莺时将自己带来的那几本书推到朔夜面前,说:“这几本是从那间无人居住的屋子里找来的,都不知是谁又为何会将书放在衣柜里,现在都有些受潮了。”
  “我好似没见过这些书。”朔夜也非常好奇好好的书为何会被放在衣柜里头。“反正我是记不起来了,不过也好,这些书我也没看过,先看了再说。”
  大致半个时辰后,莺时回庄园去了。朔夜在竹屋角落找到几把竹剑,忽而起了舞剑的兴致,便去屋外舞了半天。
  阿九。
  虽舞剑,朔夜却一直在想那坟里埋的阿九到底谁。那坟头看来年生久矣,然而山上无人知道它到底何时开始存在,又埋了谁在里面,唯独一个极小的墓牌写着“阿九”二字,而墓牌和上面的字相对那坟头而言又是崭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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