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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和平分手 (茶深)



何闻笛的屋子没什么变化,他少年时期并不怎么住在这个房间里,而是在基地。里面零零杂杂,堆着他小学的课本,地球仪,书柜很矮,衣柜里没有多少件衣服。以前来这里,总是关上门便只争朝夕地凑在一起亲吻。

江寻扶着门笑了笑,才走进去,坐在他对面。

何闻笛下五子棋不假思索,拈了子就吧嗒吧嗒往棋盘上放,江寻好歹也是有反应有速度的职业选手,被他弄得有点无力招架,摸了摸鼻子找话题,“你经常下?”

“休赛期没事做咯。”何闻笛盯着棋盘。“下五子棋还好些,弹幕没那么烦。”

他们俱乐部和直播平台签了约,给每个选手开了个房间,要求要直播够多少多少小时,何闻笛没成绩,观众也寥寥,人都是冲着看他打游戏喷他来的,见他搞下五子棋这种老年人活动,看的人就更少了。

“会好的。”江寻说。

“再不好,我就不干了。”何闻笛手指夹着一枚棋子翻来覆去地玩弄,他的手指即便在职业选手中也称得上美丽,白/皙细腻,指节透出皮肉的淡淡粉色,十指尖尖,一枚黑子在他手掌间翻飞。

江寻猛地抬头看他,何闻笛为着他这过度反应嗤笑,“你这么紧张干嘛?”

江寻语塞,吞吞吐吐地道:“你是说真的吗?”

何闻笛歪了歪嘴角,侧过脸去看窗外,远处高楼们竖起尖锐的顶,折着一点点冬日金色的暖阳,如一道剑光,仿佛要刺破青空一般,他在这座城市活了二十四年,有十年都在深重的悲哀和激越的欢喜中来回转换,没有过渡,也没有预警。“假的。”

江寻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才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说:“你还能打的。”

江寻明白,何闻笛嘴上说假,心里未必没有那么想过,只是他不允许自己说出口。

“二十四,不小了,人跟我这么大岁数,早退役了。”何闻笛叹气,跟着江寻落子。“你是没看我比赛视频。”

“我有看。”江寻说,“light……也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

何闻笛往后仰,双手撑在垫窗台的小毯子上,说:“反正输了就是说你年纪大了反应不行了,要么就是说混了捞了不敢拼了,我背都背得下来……如果真的要混,我干嘛还拼死拼活在联赛混啊,我随便找个次级俱乐部,怎么也能掌控雷电吧?再不行做个娱乐主播,我还能比那些主播打得菜?哪样不比打比赛来得轻松又愉快。”他撇撇嘴。

江寻说:“我明白。我记得我还比你大几个月……刚去3V,舆论也差不多。”江寻看他。

何闻笛挑眉,说:“谁让你去的啊。”

江寻理亏,笑笑,垂头不说话。

何闻笛心里觉得可算说到这茬了,当年江寻一走,两人彻底断了来往,何闻笛之前分手负气,把什么联系方式都删了,得知江寻走后,他大半夜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不知道该去问谁,为什么会这样,江寻为什么要走。只能抱着枕头打滚把它当成江寻打了几拳减压。

他此时心里解气,可看着江寻的表情,有种践踏雪面的不忍,明知道下面是一团污泥,却总想着表面洁白光滑也好。“看我这么惨,寻队让我一个BO5咯。”何闻笛倾过头去看他,轻笑。

江寻知道他在开玩笑,也笑,说:“想要,就自己来拿。”

“所以我就在想啊,江寻也我这个岁数,江寻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我比江寻差吗?”

江寻说:“你不差。”

“那是,不然怎么和世界冠军做前队友。”

江寻说:“不,那时主要看上你的脸。”

何闻笛大笑,笑得差点翻过去,每次江寻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有点刻薄锋利的一面,何闻笛都觉得仿佛狐狸藏不住尾巴一样可乐。他过去想像往常一样,锤一下江寻,江寻却很快错身闪开了。仿佛这时何闻笛才发现,虽然他们坐在一起,像朋友一样下棋,聊天,甚至可以说上一些不深不浅的心里话。

他们到底不是朋友。

“啊。抱歉。”何闻笛讪讪收回了手。

“没事……”江寻说。

何闻笛低头看棋盘,“我赢了。”

他用手指一划,不知不觉,四颗黑子已经连成了一条线。



24保密

何闻笛抱着狗送江寻下楼,“再坐会儿呗。”他顺口客套道。

“不了,还有事。”江寻也跟他轻声慢语客套回去。

“那再见。”

“再见。”

隔壁商圈为了招揽顾客,在前面的小广场放养了一小撮鸽子,划过他们头顶被建筑物切割的窄窄的瓦蓝天空,落在江寻的身后。何闻笛不知为何心怦怦跳,这一切好似不是真实发生的,是一场电影,一个白烂的只有他妈会准时收看的连续剧,江寻是画里的人,所以他身后才会有斜射的阳光和鸟的羽毛。

他怔忪地往回走,突然才想明白了。是这个场景太有仪式感,让他仿佛把分手时没做完的一切都做完了。

在他心目中他们的分手也应该是轰轰烈烈的,不该是仓促的场下电话和忙音。

至少应该像这样,面对面说一声再见。

一切都再见了。

何闻笛抱着八两不敢回头,一阵猛跑上楼,扑在自己的床上,八两被他压得嗷嗷叫,钻出来扒拉他有气无力的头毛。

江寻回去报到,小护士抱着写字板进来,看到他,挑挑眉,“啊,还真回来了啊。”

江寻疑惑:“我不该回来吗?”

小护士道:“像你们这样的半大小伙,管不住,晚上偷偷翻窗出去的都有。”

江寻说:“我可蹦跶不了……”他扶着病床的铁架子慢慢脱外套,犹豫了一下,问:“现在腰还有点疼是正常现象吗?”

“疼得多吗,不多就没事。”

江寻扶着腰感受了一下,说:“还好。就是感觉这里有点胀。”

“下次别找个饭吃跑那么远了,你伤口还没长好。”

江寻说:“遇到了个朋友……”

小护士道:“诶,这不是有朋友吗,还一个人住院。”

江寻说:“不是那种能开口的朋友。”

小护士深谙其中道理,带着点意味深长的怜悯点头,“懂。”

何闻笛晚上收到尚超的消息,约他双排,他懒了那么几天,是有点松懈了,也怕比赛没手感,爬起来开电脑。谁知道这小子原来是在直播,双排是假,拿他做直播效果是真,语音里东拉西扯的时不时听见他蹦出一句感谢谁谁谁送的什么什么。

尚超问他在哪,说他在家,尚超说我也在家,何闻笛说你这样不行啊,你不爆点料还想当人气男主播。

尚超煞有介事,“我要当人气选手。”

何闻笛冷笑,“我看你目前只能当气人选手。你看,诶,你丫为什么刚才不闪,脑瘫操作。”

尚超被他喷得有点不好意思,去读直播间里的弹幕,“wind哥,他们问你几号回去。”

何闻笛一边操作一边顺口答,“初五吧,不是基地初五就开了吗?”

“咱们队是不是最早的啊,我看他们有的都放到元宵。”

“谁啊。”

“别的队呗,3V至少初十,幸福哦。”

何闻笛愣了一下,“初十,所有人吗?”

“对啊,他们基地不是刚搬过来嘛,好多东西都刚装,人家工程队过年又不开工,干脆停着散味道。”

有什么好瞒的啊,何闻笛突然感到一阵泄气,你在S市干别的难道我就会横插一脚吗,江寻,有意思没意思。

一局刚到结算,何闻笛说不打了,尚超在那边恋恋不舍,“再玩一局嘛。”

“不玩了,脑子疼,睡了。”

江寻第二天下床,腰上沉甸甸的感觉轻了一些,不敢乱跑,乖乖在医院食堂吃饭。病号饭少油少盐,吃得他有些犯恶心,丢了饭盒去遛弯。他已经一周没碰键盘了,到了他这个年龄段,操作的灵敏度肉眼可见在倒退,好在他的位置不是特别强调操作,可是一周的疏于练习,又让他有些忧心。

干脆下午去找个网吧?

然而网吧里被认出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这里大多数人都只把他当成一个过年住院的孤单男青年,进了网吧可没那么容易脱身。江寻坐在小花园的紫藤花架下发呆,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寻队!”

江寻回头一看,是个戴口罩的长发女孩子,江寻以为是粉丝,僵了下正满脑子准备找借口,女生扒拉下口罩,“是我呀。”

江寻认出来了,这女孩子叫小鸢,是电竞圈里的一个女解说,是之前女子战队退役下来的,解说得挺好的,人也漂亮,也算是近年最受欢迎的女解说之一了。只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素颜的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江寻先发制人,说:“呃,你生病了?”

“没呢。”小鸢倒是大大方方摘了口罩仰头给他看,“我来弄下巴。”

江寻有点疑惑,“你下巴怎么了吗?扭到了?”

小鸢捂嘴一阵笑,“什么啊,我之前垫下巴的快吸收完了,来填充的。”

江寻有点发愣,默默点头,“哦,好像的确你以前不长这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小鸢弯下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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