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岱选择性眼瞎,音量不大地跟人说:“乔水,你给我注意点儿。”
就这么点地儿,音量再不大也没有听不见的道理。乔水听见了,常楚遥肯定也听见了。乔水气得想磨牙。这是个什么语气啊!靠,他刚费劲吧啦给自己找的场子全他妈被唐岱这没眼力见的砸了!
乔水梗着脖子跟他说回去,“你什么意思啊!”
常楚遥正想把自己变透明人,唐岱忽然伸手轻推了一下她的头,让她把脸别到一边去,而后那手又重重地拍了一把乔水无知无觉贴着别人的那条大腿。
光天化日,唐岱凑过去亲乔水的嘴,舌头在唇缝舔了一下,动作很轻,很文明地没舔出声音,可乔水让他舔软了,嘴巴张开,也用舌尖跟他勾弄搅缠,着迷似的跟他闹。
唐岱又把他推开了,两个人脑袋分开,还是一个特别近的距离,唐岱的食指按在乔水有些湿润的唇瓣上,说:“你能不能有点卖身的自觉啊,啊?我是说结婚了,结婚了你知道吧。”
37
乔水脸色涨红,只是他并不很白,所以不显。
他摆出一张不耐烦的脸,动作上却往沙发的另一端挪了一大截。他没有立时站起来,因为他觉得那样会让他很没面儿。
常楚遥还缩着,像个小动物。泫然欲泣,两眼先一红,噼里啪啦开始掉金豆子。乔水记忆里那张苍白扁平的脸,在转换了性别之后,变得生动起来。她也不是那样声嘶力竭地哭,她静静流眼泪,不抬手揩,流到腮边她就抬一点下巴,眼睛晶晶亮的,很容易引起人的慈悲心,无关个体的那种。
“嘿。”乔水想拍拍常楚遥的肩,这下又觉得唐突了,手顿住,紧接着想叫声“哥们儿”,没出口就反应过来,一闭嘴还把自己舌头咬了。妈的!他压根不会安慰女人。
唐岱也琢磨清楚自己的荒唐了。真是,他俩这是合起伙让人家受气呢。
“还为他难过呐?”在常楚遥这儿,唐岱的身份起码能比乔水高那么些,故而唐岱这手是实打实拍上了人家的肩头,“不至于。你为难谁也别为难自己啊。你要搞不过他,找阿姨去,找我也行,治他!”
乔水亲眼所见,常楚遥一言难尽的神情里饱含了想啐唐岱一口的冲动。她没接那茬儿,吸了吸鼻涕,哼哼说;“你俩真讨厌……!”她说得小声,大约还警惕这里是敌方营地。
她抱怨完这一句,眸里的光才有了一点锐利,她说:“我才不为渣男为难自己呢!他瞎是他瞎,我不傻就得了。”她突突突像小机关枪,咬着嘴唇用一根食指戳唐岱的肩膀,“我、我这么苦的日子里,攻坚阶段,我跑来帮你送一个解释,你让我看你俩亲嘴儿,害不害臊啊!真是服了!”
乔水看傻了,他接触常楚遥的次数那么有限,脑海中建立起的孱弱印象被她此刻的牙尖嘴利全打破了。还一个原因是——不管唐岱害不害臊,反正他害臊了。被一个女的,被常楚遥,嚷嚷着说“你俩亲嘴儿”,他太阳穴乱跳。
是啊,他俩亲嘴儿,还抱,还摸,躲被窝里互相弄……
乔水彻底远离常楚遥了,跑到沙发最那头,谁也不看,低头抠手。一边抠一边想常楚遥的话,常楚遥还说了“送解释”,这表示她是有备而来,并不是情伤驱使她来。
真灵啊,真管用。乔水气哼哼的——也说不清是哪种气,糅了点酸,还糅了点甜。
他想,常楚遥来这么一趟,他俩还做爱了。
再去想昨晚——他真是不想再想下去了。
唐岱还保持他的八风不动,跟常楚遥解释起来:“本来是没想着亲的,嗯。”他看了一眼乔水,没继续说了。乔水总想掐死他,他还奇怪自己怎么满脑子都是些家暴的想法。
唐岱招呼着这两个一起去饭厅,紧张尴尬的氛围才有了些许缓解。
上桌,唐岱和乔水挨着坐,常楚遥在乔水斜对面。
大家都低头吃外卖。乔水啃鸡腿,唐岱的腿在桌子下面贴着他,他就撞回去,唐岱又撞回来,气得乔水一脚踩到他拖鞋上。
常楚遥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喝水,抬头时视线一顿,凝在了乔水的脖子上。
刚太混乱了,她竟然现在才注意到。
那一脖子红的紫的太吓人了,简直是触目惊心。
她从来没见过谁的挠痕吻痕是长这样子的,仿佛挨了一顿毒打。有的印子亲重了,或是两个吻距离很近,就叠成一个更大的痕迹,大到根本不像人亲出来的。
乔水还嘬着他的鸡骨头,察觉到常楚遥的视线,他也低一低头,等反应过来常楚遥看哪儿,他脑袋顶都要冒烟了,骨头也不啃了,甩到餐巾纸上,他把脸一别,也不敢吼太大声,可是脏话又还是得说,搞得他一句话骂得不伦不类的,“……看屁啊。”
一想别人看的是什么,是他,乔水又觉得自己傻逼了。现在被唐岱搞得一天要傻逼二十五个小时。
常楚遥缓慢而沉重地叹:“禽兽!”
唐岱也看乔水,看完还伸手摸摸,乔水把他手推开。
常楚遥一边啧啧一边摇头:“爷,小的识相,吃完饭立马滚蛋,随您二位用一百八十种姿势还是二百四十种姿势,总之现在先饶我一命,行?”
唐岱一脸好商量地应承了,“行。”
饭后没多久,唐岱果然要送常楚遥下楼了。常楚遥在客卧里换上了那条裙子,她在镜子前面涂口红,还拢了拢那头长发。她正是一个精致艳丽的年纪,举手投足都有种魅力。
常楚遥微微倾身在玄关处穿她那双红色的尖头鞋,乔水觉得她活了,对比记忆中的荒芜,她简直是在自由疯长。这很好。谁会觉得枯木逢春不好呢。
大门被唐岱拉开,她将要离开时,乔水想或许他们以后还会再见,这事儿在六年前则不可想象,而很多他以为乏味但总会漫长的关系,却如刀口的风一样,斩断了都没声息。
“以前的话我无心的,我收回。”乔水和常楚遥说,他自己也认同,这不算开罪,当时的他确也一无所知。乔水还似少年时那样带一点高傲,他的手揣在裤兜里,朝常楚遥挑了挑下巴,轻声却真诚地说,“常楚遥,你这样蛮好。”
38
这场雨下过劲儿了,酒吧又开始营业。
在此之前的最新消息是老板受了极重的情伤,撂挑子不干了,他们换了新老板。新老板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主业靠收租的大老爷唐岱。
乔水想,这都是造孽。
他五岁时,家里除了保姆没有人理他。寂寞的时间太多,他就总幻想自己是个外星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有一回,他跑到院里长乱的那堆杂草里,钻进去,到处都是雨后的稀泥,他趴着,躺着,在缝隙里探头,找到一簇紫色的长茎的花,欣喜若狂。他以为他在探索地球。可保姆找到他时却惊叫了一声,把他从草里揪出来,瞪着眼睛,看他一身脏污,无奈、疲惫又沉重地叹了一声:“造孽啊!”这话乔水记了好多年。
倘若这是造孽,那他打小就有这种本领,这是一种天赋。他本以为这是他独一份儿的,后来发现唐岱也善此道。乔水想,假设如今这一切能被五岁的自己得知,大概会下这么一种判断:唐岱也是个外星人,说不好他们打一处来的。
以此推之,乔水承认,唐岱属于他儿时梦想的一部分。而在他茫茫如烟的生命里,也就这件事是尚算明确的正在进行时,他知道它正成真。
酒吧里,他们那帮负责表演的草台班子里,就数那个贝斯手嘴巴最大最讨嫌。自唐岱接手酒吧后,消息不知从哪里漏的,贝斯手见天地对着乔水嘻嘻笑,朝他眨眼,唐岱来了就非得去卖个乖,还叫他“老板娘”。
乔水一听他这么叫就想给他一上勾拳。真可恨!不是玩意儿的玩意儿。
这一年,冬天来得又急又快。乔水又怕起冷来了,每天食量巨大以补充热量,一钻被窝倒头就睡。他和唐岱彻底睡一张床了,衣服都往别人这边搬,客卧又变回客卧。
唐岱的头发又长了,长到后颈,乔水惊讶他长头发长这么快,唐岱要去剪的时候他又不让,唐岱问为什么,乔水就把人压到门板上亲起来,有滋有味的,特别上道。
“搞得像杀马特。”唐岱站在门框边,拨拉着脑后的发,手上撑开一根皮筋,在自己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
乔水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蒜苔炒肉,香味儿飘得到处都是,锅铲碰着叮叮哐哐,也不知道有没听见唐岱的话。
将要关火的时候,手机响了,乔水一边招呼唐岱过来出锅装盘,一边接起电话。
房东打来的,就他之前那个破出租屋,问他之后还住不住,说是该交暖气费了。
“哦,这样。”乔水说,眼看着唐岱盛菜时,尾指碰到锅沿,烫得一缩手,他急得骂了一句,“笨得他娘像头猪。”
那边吓一跳,“啊?”
乔水只好解释:“不好意思,没说您,说我家里养的猪。”他点了外放,把手机甩在一边,从唐岱手中夺下盘子,抓着他的手去水龙头下冲,他这样做,大着嗓门回那边,“我再想想好吧,我好久不住那边了,这两天先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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