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蓉算是个大城市,即便是深夜,依旧有南来北往的旅客。
因为还在航站楼内,为了顾及航司形象,乔宇颂迟迟不能扯松自己的领带。
他拖着疲惫的双腿,来到到达大厅。
出口处接机的人只有几个,加上到达的旅客,所有人的面容都写满疲倦,仿佛被夜色蒙住了神智,眼中透露着迷茫。
很快,乔宇颂看见了宋雨樵。
他背对着led广告墙,坐在立起的行李箱上。led的灯光将他的身影剪得格外修长清瘦,他的背微微佝偻着,双眼无神地对着地板发呆,分明没有留意到达出口。
乔宇颂看见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摘下眼镜,把眼睛揉了揉。
见状,乔宇颂心疼地皱起眉。
宋雨樵重新戴上眼镜,朝到达出口看,发现乔宇颂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便站起身,冲他笑了笑。
乔宇颂快步走上前去,在他面前站定后,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眼底有微弱的、好像随时会熄灭的光,他用这仅有的光投注在宋雨樵的身上。宋雨樵看到了,淡淡地笑,问:“能走了?”
闻言,乔宇颂的胸腔被热流堵住了,烫得他几乎发抖。他松开拉登机箱的手,一把抱住宋雨樵。
宋雨樵微微错愕,俄顷抬手抱他,亲了亲他热乎乎的耳朵,说:“好了,回家吧。”
第55章 穿云-5
经过一天的劳累,坐在出租车上的乔宇颂昏昏欲睡。车窗外没有车水马龙的街景,只有不断晃过眼前的橙黄色灯光。
想到天亮后可以和宋雨樵约会,乔宇颂自然兴奋不已,无奈他的身体已经无法维持大脑持续的兴奋。尤其被最后一段航程的乘客折腾得头疼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乔宇颂的眼皮子直打架。
他看得出来,宋雨樵也很疲惫。乔宇颂看他对着窗外发呆,轻声说:“很累吧?等会儿到家,洗个热水澡,赶紧睡吧。”
“还成,我常熬夜。只不过机上有点儿无聊罢了。”宋雨樵在晦暗的光线中看他的脸,想了想,把他放在腿上的手拉过来,握在手里,“你平时都这样飞吗?凌晨才回到家里,第二天一大早又得出发。”
他的手很暖。乔宇颂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放在两人之间的空位上,扣起手指,摇摇头,说:“不一定每轮都这样,看人品吧。”话毕,他笑了笑。
看着他的笑容,宋雨樵忽然产生好奇:他和他的前男友是因何分手的?聚少离多?话说回来,上回问他,他好像故意逃避了回答。
“明天我们去哪儿玩?”乔宇颂忍不住问。
宋雨樵难得见他这么主动,笑问:“你想去哪里?”
他苦恼地摇头,说:“不知道。我不常出门,又是年初才调到锦蓉来的。”
宋雨樵思忖片刻,说:“先回去休息,没准睡醒就有想法了。”
深夜确实不是做计划的好时候,乔宇颂点头,心中还是按捺不住期待。
在宋雨樵看来,乔宇颂的公寓还是和上回一样,没什么区别。开门后那股淡淡的霉味仍在,宋雨樵依然要求开门通风。
上回打开的沙发床没有归位,乔宇颂催宋雨樵去洗澡,自己则找出干净的床单和枕套,重新铺床。
这回他打算让宋雨樵睡床,所以床上得弄干净些。
乔宇颂以前飞国际长途机,分批轮流休息的时间都不长,为了争分夺秒地睡觉,他练就一番在三分钟内铺好一张床的本领。这不?宋雨樵才进浴室洗澡没多久,乔宇颂就把床和沙发床都铺好了。
虽然刚从外面回来,不过乔宇颂还是出于习惯把登机箱里的东西清出来,将制服装进洗衣袋,丢进洗衣机里。
洗衣机还有一些空间,乔宇颂犹豫了一下,关门后没有启动。
宋雨樵洗了澡出来,看见乔宇颂蹲在洗衣机前一动不动,问:“发什么呆?”
乔宇颂回过神,起身道:“你有要洗的衣服吗?放进去一起洗?”
房间很小,灯光把乔宇颂脸上的迟疑照得格外敞亮。宋雨樵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说:“好,稍微等一下。”
他把毛巾搭在肩上,转身进了浴室。
乔宇颂以为他会很快拿出衣物,没想到却先听见浴室传出水声。他看门开着,好奇地走过去,见到宋雨樵正在洗袜子和内裤,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宋雨樵转头见他站在门外,抓着内裤的双手在揉搓时没将布料揉进去,指节摩擦,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刺耳声音。他很快把内裤和袜子洗好、拧干,握在手里。
“这些我直接晒了?”宋雨樵说着,把其他衣物从挂钩取下来。
乔宇颂讷讷点头,跟着他走到阳台。
宋雨樵把衣服塞进已经快装满的滚筒。
里面除了乔宇颂的制服外,还有一套睡衣,大概是乔宇颂放时没往里推,宋雨樵的衣服才放进去,门没来得及关上,一只袖子就掉了出来。
乔宇颂正要蹲下帮忙,便看见他将洗衣机的门大开,把他的衣服、他的衣服
全用力往里塞,最后关门。
阳台小得只能放洗衣机,灯光自然照不进滚筒里。在洗衣机启动以前,乔宇颂看着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只有自己的白色制服衬衫略为显眼。
宋雨樵的衬衫是灰色的,滚筒注水以后,颜色变暗,最后乔宇颂只能依稀认出。等到滚筒开始运行,里面所有的衣物很快滚做一团,乔宇颂见到白衬衫和灰衬衫缠在了一起。
他抬头,看见宋雨樵把事先洗好的内裤和袜子夹在晾衣架上。晾衣架是不锈钢材质,风一吹,夹子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
乔宇颂做梦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这个晾衣架上会晾着宋雨樵的内裤和袜子,而且,只晾着宋雨樵的。
这感觉像是他和宋雨樵的生活发生了重叠和置换,宋雨樵变成现在的他,住在这里。宋雨樵能了解他生活中的琐碎和繁杂,能感受那些无聊和空虚是如何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不断充满、膨胀,而他……
忽然,宋雨樵的声音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吹风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哦,在这儿。”乔宇颂立即往浴室走,打开盥洗池下方的柜门,拿出吹风机给他,“喏。”
排风扇呼呼地卷走浴室里湿漉漉的水汽,地上的瓷砖留着些许积水,仿佛还有洗澡水的余热。
这些热曾经从宋雨樵的身上淌过,现在积在乔宇颂的脚下。乔宇颂才在浴室里站了一小会儿,便觉得还没有被排风扇卷走的水蒸气笼罩在他的身上,他的皮肤有些黏着,脸也犯潮。
宋雨樵接过吹风机,说:“谢谢。”
“嗯。”乔宇颂低头,经过他的身侧,走出了闷热的浴室。
不料,乔宇颂才出来不久,便听见宋雨樵喊他。
他疑惑地回头。
“挺晚了,你先洗澡吧。我在外面吹就行。”宋雨樵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拿着插头。
乔宇颂微微一愣,答说:“好。”
宋雨樵很快在桌子附近找到一个插座,坐在椅子上吹头发。
乔宇颂望着宋雨樵的背影,心中忽然五味杂全。
他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到宋雨樵家里借宿的情形,那个时候,他虔诚得像个信徒,谨慎得像个小偷。虽然后来去第二次,变得随意了很多,不过那些随意有着许多刻意的成分,太过刻意,反而又显得不从容了。
可是,宋雨樵呢?
无论是上回还是这次,甚至是那个被台风天困住的夜晚,宋雨樵似乎从来不会拘谨。他表现得那么心安理得,而乔宇颂弄不明白,他究竟心安理得些什么。
从前的关系在他的预料之中吗?现在的进展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想?乔宇颂再一次被对宋雨樵的不了解绊住了。
在宋雨樵发现以前,乔宇颂晃了晃因为太困而发沉的脑袋,找了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
浴室里的水蒸气散去不少,连地上的瓷砖也干了。
宋雨樵把头发吹干后,趁着乔宇颂洗澡,找出笔记本电脑。
需要加班的内容,他在航班上基本已经完成了,余下的部分得等回到单位才能做。
这个季度的思想汇报还没写。他对着空白的文档,回想这段时间以来,他和谁谈过心,又服务了哪些对象。
想了好一会儿,无果,他索性打开另一个文档,往培养考察表里写培养人意见。
洗衣机发出的声响十分催眠,宋雨樵写了几段话就打起哈欠来。他最终决定把这些东西留到之后的某个下午完成,而不是在乔宇颂家。
他合上笔记本,余光瞄见乔宇颂的收纳盒。
收纳盒没
有盖子,宋雨樵记得上回乔宇颂把一个安全套放在里面。他拿到面前,找了找,果然找到了。
这个收纳盒里放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乔宇颂明显没有进行分类,除了安全套外,宋雨樵还找到了润滑剂。素颜霜、口红、指甲剪、止汗露、香水小样……很小的一个盒子,真是装了不少东西。
一般的保守派不会把性用品放在没有遮掩的地方,会这么做的人,要么很开放,要么就是把这个整体环境当作自己最私密的空间,认为除了自己谁都不会发现,所以哪怕随意丢在显眼处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