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铁开车的时间尚早,他们决定放了行李以后,先去宋雁义诊的诊所看看。
不过,对于能否见到宋雁,他们却不抱希望,只因早些时候,宋雨樵给她发信息,她没有回复,给她打电话才知道原来她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诊所的门外,他们终于了解宋雁是何等忙碌。
即使义诊已经进行到第三天,排队候诊的人还是排成长龙。乔宇颂听得出来,有些候诊的病人并非本地口音,细听得知原来是特意从潭州过来看诊。
“这好几个专家号,免费排。换了在省医院,没点儿关系,得花多少钱才能排得上?”那人毫不避讳地说。
“想什么呢?”宋雨樵见乔宇颂怔忡,关心道。
乔宇颂遗憾道:“忘了问那天我爸妈来看诊,有没有看出什么明堂。”
“等他们有机会去析津,你再细问也不迟。对了,你不是说今年是他们结婚的三十五周年,他们想出门玩吗?你把我的卡给他们用就是。”宋雨樵道。
他不提这个还好,提了乔宇颂好气又好笑,说:“别说了。就因为这个,出门前我妈教训我了。说你给我太多好处,你不在的时候,我要好好‘守节’。”
难怪出门前,乔宇颂的脸色那么差。宋雨樵打趣道:“你不想守?”
乔宇颂翻白眼,道:“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封建?”
“对不起,我错了。”宋雨樵连忙道歉,却换到乔宇颂的又一个白眼。
两人趁等宋雁时斗嘴,突然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穿破人潮:“Dad!Dad——dy——爸爸找你!”
闻声,乔宇颂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站在诊所的门外朝马路对面喊。
乔宇颂立刻朝他张望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相貌英俊的男人拿着两杯咖啡穿过人行道,往诊所的方向走。
“咦?”宋雨樵发出惊讶的声音。
“认识?”乔宇颂才问完,便看见那个男人朝他们走来。
“Hi,正巧。”他向宋雨樵打招呼,“来找宋雁?”
宋雨樵点头,说:“我给她打过电话了,但她还没出来。”
“今天确实有点儿忙。”他转而对小男孩说,“芮思齐,去把宋雁阿姨叫出来,说有人找他。”
小男孩哦了一声,没有马上转身,而是道:“爸爸找你。”
“知道了,整条街都知道了。”他不耐烦地回答。
乔宇颂忍俊不禁,因而更好奇这个男人的身份。
宋雨樵忽然道:“这名字是不是太……直接了点儿?”
他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是他爸取的。”
察觉乔宇颂观察的目光,宋雨樵介绍道:“这是齐骧齐医生,宋雁的同事。也是岳塘人。”
“哦……”这没有完全满足乔宇颂的好奇心,他点头问候道,“新年好。”
“新年好。”齐骧说完,朝乔宇颂的身后看。
他回头看见是那个小男孩走过来,仰头对齐骧说:“宋雁阿姨说她没时间。”
宋雨樵听得哭笑不得。
“知道了。”许是发现乔宇颂始终对这个孩子好奇,齐骧主动解释说,“是领养的孩子,带回家两年了。”
乔宇颂看这孩子长得太普通,和齐骧一点儿都不像,加上他刚才的措辞,所以才好奇。没想到齐骧会在孩子的面前毫不避讳地谈起,乔宇颂反而为自己的冒失愧疚,客气地笑道:“挺可爱的。”
“叔叔好。”小孩子乖觉地往齐骧的腿依偎。
“真乖。”乔宇颂连忙说。
“看来,我们是又被宋雁放鸽子了。”宋雨樵看了一眼时间,“得走了。”
齐骧惊讶道:“不进去坐坐?”
宋雨樵摇头,道:“不多打扰,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们。我们正好要去车站乘车。”
不久前才提过领养孩子,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看见一个被领养的小孩。
乔宇颂在心中暗暗惊叹这样的机缘,他看得出来那个孩子的心理挺健康,虽然是领养的孩子,却没有因此觉得比别的孩子差,而且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有两个爸爸,对齐骧十分依恋。
从小跟着爸爸们出门做义诊,长大以后应该会成为一个善良又慈悲的人吧。乔宇颂在心里这么想。
去往潭州的高铁上,宋雨樵看他若有所思,打趣道:“看来,领养孩子的事情可以提上议程了?”
乔宇颂错愕,含蓄地笑。他想了想,说:“比起这个,我更希望先完成‘结婚’的议程。”
“等公证处开门办公,我们就去吧。”宋雨樵说着,握了握他的手。
正月初八,析津城开始热闹起来。
清晨的新闻播报关于春节长假结束后第一个早高峰的新闻,地铁四号线出现故障,导致很多人在收假的第一天迟到了。
乔宇颂还是没能比宋雨樵早起,他不知道宋雨樵是如何办到的。如果说,宋雨樵定了闹钟,那么乔宇颂从来没有听见闹钟的声音。
等到他起床,宋雨樵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早,今天要去‘结婚’哦。”宋雨樵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
乔宇颂看完那则地铁故障的新闻,笑着点头。
再怎么赶早,最好还是错过早高峰再出门合适些。乔宇颂在洗手间里洗漱,才打开剃须刀,便看见宋雨樵倚在门沿。
“下雪了。”宋雨樵指了指窗外。
乔宇颂惊讶地往外看,果真看见窗外有雪花飘落。他惊喜道:“刚才看新闻里还没有。”
“看见你醒了,才下的吧。”宋雨樵笑道。
乔宇颂佯怒白他一眼,说:“嘴真甜。”
“多亲几下会更甜哦。”他说。
乔宇颂亲亲他,说:“下雪了,应该比昨天冷,出门比昨天多穿一件。”
“好。”他乖觉地答应。
在别人看来十分普通甚至有点儿痛苦的工作日,对他们来说,却尤为特殊。乔宇颂为这日的到来紧张过,直到前一晚还在不断地考虑该穿什么衣服去公证处,是不是得西装笔挺,如果太冷,顶多加一件毛呢大衣,但是,在吃过早餐以后,这样紧张又期待的情绪忽然间荡然无存了。
“哎,十五那天城隍庙有花灯庙会。要是那天我回来得早,咱们去逛逛吧?”乔宇颂刷出手机上的新闻,建议道。
宋雨樵点头同意,说:“到时候我去接你。”
他放下手机,说:“过了十五,我看看能不能请年假。趁你走之前去度蜜月?”
“好,你先去什么地方?”宋雨樵欣然同意。
乔宇颂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随便。”
闻言,宋雨樵挑眉。
“虽然飞了挺多地方,但真正玩过的地方很少,更别说和你一起。所以去哪里都开心。”乔宇颂笑说。
“你这么说的话,我真替几个月前的自己委屈。”宋雨樵拿起杯子,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牛奶,就被乔宇颂在桌子下踢了一脚。
他抬头,果然看见乔宇颂瞪他,于是道:“我错了,这事儿得双标。”
乔宇颂气得笑出声来。
与结婚只需要九元不同,申请公证除了公证费外,还需要提供身份证明和协议书。
提交申请后还得和公证员面谈,走完程序,不意味着立即完成公证。他们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得到公证书。
过程的漫长是乔宇颂不再紧张的原因之一。
比起期待,他更希望自己在面对公证员时能坦然而坚定的确定愿意达成协议书中写明的事项,包括委任监护的目的、监护范围和内容。
出门后,乔宇颂反复地早已提交电子版的意定监护协议书,努力记住里面提到的所有事项,以免公证员问起。
可是,忽然间,他发现其中一条是此前没有写过的,关于死亡。
眼看着就要停车,乔宇颂问:“小樵,为什么在监护范围里加了领取死亡证明和丧葬安置呢?”
宋雨樵看他紧张,解释道:“生老病死都应该考虑到。结婚誓词里不也提到死亡吗?”
话虽如此,但看见这样的词汇,总让乔宇颂的心头发沉。
他心事重重地下了车,想提出把这条删去,但想到如果那日终于来临就意味着分开,他还是选择保留下来。
“小颂。”宋雨樵叫了他一声。
他疑惑地抬头,惊讶地发现宋雨樵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还没有一起拍过照。”宋雨樵揽过他的肩膀,让镜头把他们的脸都框进画面里。
原来宋雨樵知道这件事,而乔宇颂和他相处得太满足,已经早不关心没有合照了。
雪天在户外总归有点儿冷,乔宇颂贴近他的面庞,冲着镜头微笑。
快门按下的那一刻,他们因为亲密而变得温暖的笑容留在了画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