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发了好人卡,肖稔却如释重负。
可那天在咖啡厅时两人之间气氛正好,而这位“黄小姐”也确实是自己的理想型。原本是“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喜事,可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弄得之前的步步为营全化作春水东流去。自相亲告吹了后肖稔心中惴惴不安。怠慢的毕竟是领导的女儿,要真回去参自己一本会显得他又不识抬举。连着好几日他都殚精竭虑,一见到领导就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正好所里在城南起一个项目,他就自告奋勇躲了过去。
他简直要恨死裴松青。
工地上的日子颇为辛苦,成日混在钢筋混凝土里,跟包工头驴唇不对马嘴,与来自五湖四海的农民工们蹲在一起扒盒饭,时不时也在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里过夜。
虽说回头土脸,可于他而言,也只有这样的奔忙才能让他得到片刻安宁。
可没想到,他的瘟神居然又找了过来。而他一来就准没好事,就在他来的那天,肖稔的脚就“不出意外”地扭伤了。
工头给他拿来了红花喷雾,见他雪白的脚踝一片淤青又肿得老高,便劝他去医院拍个片子。肖稔也怕伤到了骨头,正要跟包工头再交代几句,忽然门外有人喊了一句“肖工,有人找”。
肖稔心里咒骂着谁这么没眼力见,待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见裴松青一尘不染地站在吊塔林立,又仿佛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与两年前一样,肖稔依旧心中妈卖批,脸上好欢喜。
他说:“你来的不巧,我这正忙呢,没空招待你。”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他却听见了自己心音。
“回来多久了?”
“快半年了。”
“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肖稔笑而不语,心想我他妈凭什么跟你联系。没想到裴松青居然主动上前拉拉扯扯,说要跟他去附近找个地方谈谈。
“你快回去吧。”
他猛地甩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当着西装革履的他面前掸了掸自己身上厚厚的尘土:“工地上脏的很。”
话是自己说的,可偏又鼻子一酸。
他转头要进屋里,身后人却猛将他扯住,好像只是稍一用力就将他扛在背上,任他怎么张牙舞爪都不撒手。
肖稔又一次被裴松青丢进他那辆保时捷里,心中那个悔恨不已。
他之前居然还为这混蛋的事操心,而事实证明瘦死的骆驼它真的比马大,裴松青就是离开了南厅也还是那个裴松青。他哪里有点虎落平阳的样子,除了丢他进车的动作粗鲁得和两年前别无二致。肖稔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车顶上,嗷一嗓子就开始骂骂咧咧。可裴松青毫不在意,压着肖稔径自钻了进去。
狭小的车后座上他把他摁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肖稔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听,索性就瞪着两只眼与他面面相觑。
没想到裴松青忽然俯身下来,甚是疼爱地在他的眉心啄了一下。
“先说好,这次可别再哭。”
话一说完,肖稔的泪就犹如黄河决了堤。
55.系铃人(1)
裴松青说,他有想过要去拉各斯找他。
肖稔嘴硬,说“你没事总找我干嘛”,话倒是说得极痛快,心却颤的七上八下。
裴松青用手拭去他眼角的潮湿,出奇地温柔:“我想你啊。”
“卢小姐不要你,你又想起我的好了?”
肖稔一把拂开裴松青的手,好在车内的光线幽暗,身上人看不清他的脸已经热得像烤红的番薯,也听不清他隆隆作响的心音。
“好马不吃回头草,裴松青。”
“我就吃了,你拿我怎么样?”裴松青说着便低头在他脸上一啄:“上门女婿可不好做,劝你也别想着走这条路。”
“呸!路是你家修的?我爱走哪条就走哪条!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倒插门还昧良心,当了陈世美又想做西门庆,天下便宜都叫你一个占尽算了!”
裴松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唇角上扬的弧度甚是好看:“就算我是陈世美,也不叫你做秦香莲。”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我要是西门庆,也愿意找你这样的潘金莲。”
此话一出,肖稔方才还一肚子的愁怨都烟消云散了。他又奋力挣扎起来,又是拳打脚踢,又是粗鄙之语。他像个撞破老公偷腥的怨妇,眼睛里都冒出火星,张牙舞爪着恨不得跟身上人同归于尽。可论力气,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他都明显不是裴松青的对手。最后只能面红耳赤地冲着他咆哮,骂他是个王八蛋,问他这个人还有没有心。
“当然没有。”
裴松青气定神闲将他摁得死死的,扯过他的手来摁在自己的胸口。
“莫非你是想贼喊捉贼?”
岂有此理。
看着裴松青这样“监守自盗”,肖稔气的牙痒痒,只恨不能张咬他。可他那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落在裴松青眼里,却实在有趣。红晕从双颊蔓延到耳根,火花四射的眼里分辨不出是害羞还是生气。
实在可爱得紧,让他忍不住低头去吻。
与他错过的时间都被打了死结,现在解铃之人回来,他要他将所有盘根错节倒着再走一遍。
他在他耳边说:“我知道的,你也喜欢我。”
肖稔就这么被裴松青强行掳回了他的神仙洞府,那是A市五环外的一处新开的楼盘,车驶入地下车库前肖稔透过车窗匆匆瞥了一眼,红砖绿瓦、错落有致,在寸土寸金的A市也勉强算是处安乐窝。可与二环还是远不可相提并论,一想到裴松青虎落平阳的凄惨模样,肖稔心里就有说不出的舒畅。
嘿嘿,活该!
下车时,肖稔还故意埋汰他,问他不是财大气粗、心狠手辣吗?如今怎么也沦落到这么个伤心的地方?
裴松青到不掩饰,他说因为便宜。
肖稔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杜祺告诉他裴松青因为缺钱而急着卖房子,肖稔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他觉得裴松青只是厌弃了他们的“老地方”,不愿回忆在那间房里发生的腌臜事。再往坏里想,他或许是他怕他哪天忽然想通了又上门纠缠,直接断了他的念头。他觉得裴总狡兔三窟,足够他四处藏娇。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安营扎寨到了五环。
当然,裴松青的情况起码还在解放前,而肖稔的处境简直就是在“石器时代”。他还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和别人共用一个厨房和浴室。可他才不管这些,见到裴松青落草他就情不自禁的怼了起来。
“你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现在这算什么?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裴松青说他说话还是那么不中听,不中听就不中听吧,反正他早已习惯了他。他拉来车门示意肖稔先下车再说,可那傻瓜就赖在车里死活不肯出来。
他还跟他说:“你让我下车我就下车,那我多没面子。别说你拉牲口一样把我拉到这儿,就是八抬大轿上门来请,爷也得好好考虑考虑。再说了这都两年过去了,物价都翻了几番,给我的待遇却大不如前了。以前你金屋藏娇还是藏在二环那旮旯,现在直接给我撇在五环算个什么意思?嫌我人老色衰不值以前那个价码了!”
“钱都压在公司里,手头上的只够买在这里。”裴松青将身子探进车内:“你也知道自己年老色衰,也就在我这儿还能叫上点儿价。乖,快下来。”
肖稔一听就不乐意了,于是更不愿下车了。
裴松青见好言相劝他不听,伸手就去拽他的腿,可刚稍稍用力一扯,就听见肖稔玩命似的嚎了起来。
“裴松青,你这个混蛋!”
裴松青皱着眉探向他的脚腕,扯开裤脚就冒出一股红花喷雾的味道,那原本筋骨分明的脚踝肿得浑圆,活像个猪蹄髈。
“怎么不早说?”
“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
裴松青无奈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去示意肖稔爬到他背上来。肖稔毫不领情,坐在车里无动于衷。
裴松青不禁催促了一声,话里却带着暖意。
他说他没有黄金屋子,也没有珠宫贝阙,他只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问他,要不要一起住进来?
56.系铃人(2)
“裴松青,你轻点儿……”
“你别乱动。”
“痒……你别舔了……哎呦!”
肖稔条件反射地猛蹬一脚,狠狠地踹在面前人的下巴颏上。裴松青被他踹得身体一斜,手慌忙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舔狗“罗西南特”见状更是兴奋,欢欣雀跃地围着面面相觑地两人打转。
裴松青皱着眉望着肖稔:“它舔你,你踢我干嘛?”
“我又不是故意。”肖稔眼一斜,理直气壮:“你被舔脚心试试,我已经收着力了。”
“别骗人了,我看你是故意。”
肖稔当然是故意,他早就想这么干。肖稔觉得这一下他的挨得不亏,而且未免太过便宜他了。想不到不可一世的裴松青也有低眉顺眼的一天,还他捧他的脚低三下四地跪在面前,实在是够解恨了。
“你别太得意,我可没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