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真半假,半虚半实,泽兰自是不能分辨,全部相信了,心下悲凉。阿风又道:“天辰八年也就是五年前,泽君刚刚入关,应该未曾听闻。实则事情再要错综复杂,涉事之人如今仍在,我与你说这些,是犯了北殷律例的。呵,不过我还活着这事,本就犯了法。”
“阿风……”泽兰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安慰,但见他淡然一笑,“泽君不必担心,其实我早已看开,朝廷诡谲,是非对错,忠奸善恶,不就是皇椅上那个人的一念之差。无上皇权罩下来,他便是世间正道。”
说话间迈过江府大门,身后木门却嘭的合上,门丁正上横栓。
再回头,步声整齐交叠,一群家丁迅速列开,各个目露凶光,粗略数来,应有三十人左右。为首的江从岸正拔剑而向,“你们两个恶贼!竟想对百灵姑娘不轨!把她放下!”
泽兰道:“你有病吧?我们要是想对她怎样,还背回江府干嘛?”
江从岸和泽兰早有前嫌,回府又见他正要翻墙,咬定他是坏人,哪听得下他解释,“来人,给我上!”
我靠!又来了又来了 !一言不合就动粗!“以多欺少!算什么男人!”
“泽君,扶着她。” 阿风蹲身把百灵放下,自她背上拔出一柄剑。她使双剑,又是女子,这剑比六川剑轻许多,但萧敛风精通剑道,拿到便上手。输内力入掌,一剑挡开前冲大汉。他身形肥硕,却被震的后退不止,后仰摔翻在地。其余众人难免畏惧,止步不前。
“一群废物!”江从岸明知自己不是这乞丐对手,为救恩人还是挥舞着鎏金鸟纹剑上前。泽兰拉着百灵躲开,他身有贵气,众人本不敢动他,但见小主子即便剑术不精,依然迎战,备受鼓舞,竟也有人挥着棍子冲上来。
萧敛风余光看见,顷刻以剑柄敲掉江从岸的手中剑,将泽兰推到一旁,飞身上前踹掉家丁棍子。江从岸本想弯身拾剑,却有一纤纤玉手抢他之先,“都不许动!”
抬头,百灵已将剑刃架上泽兰脖子,“不然我杀了他!”
她不知何时已醒 ,一直都在装睡。萧敛风心沉,厉声呵斥:“放开他!”
百灵冷笑,“那你可得按我说的做,先把我的剑还给我。”
萧敛风便随手把剑扔下,她满眼心疼,失声大叫:“诶你怎么乱扔 !江从岸快帮我捡起来!”
听到名字江从岸才反应过来似的,赶忙上前拾起百灵的剑,发现她剑柄上也雕鸟纹,展翅于祥云之中。将它收进剑鞘,忽听那金真骗子说百灵没有资格杀他,自是不屑道:“什么资格不资格,百灵姑娘可是朝廷之人!”
泽兰黑线。就是因为她是朝廷之人,和平时期,怎能擅斩金真皇子。
百灵恶狠狠地说:“你会妖术,我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你自己内力大损,突然晕过去,关我什么事?阿风还把你背了回来,真是不识好人——”
刀刃逼近,泽兰立马住嘴。
萧敛风眸光暗下,“你最好不要伤他。”
“还是那句话,按我说的做。”百灵竟微提唇角,两侧酒窝隐隐若现。应是十分甜美的笑,落进萧敛风眼里全是不怀好意。她一对杏眸在他面上流连,而后转至脖颈之间,唇间笑意,愈发恶劣。敛风心道不妙,她莫不是……
“把你的面具摘下。”
第十一章
泽兰率众懵逼,“什么面具?”
“你不仅失了忆,还瞎了眼,他是易容的,你看不出来?”
这便是武侠小说中的易容术?果然如假包换,泽兰还真看不出来。或者说这张脸太丑,钱老说过,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他于心何忍,遑论寻出端倪。真的有人会这么想不开,把自己折腾得灰容土貌,奇丑无比?“你说的都是真的?”
“要论易容,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若我说错,眼珠子挖出来给你炖汤喝。”
泽兰连声拒绝,目光始终未离开阿风,用尽眼力也看不出他是易容,尬笑问:“你这张脸竟是假的啊?”
阿风却不做声,辩解也无。泽兰深觉受骗,刚要感伤,转念一想自己也骗了他许多,还是语重心长道:“你好歹解释一下,我肯听。”
萧敛风长叹一口气,他该如何解释?易容,本是要杀你?怎能说出口,不过又拿一个谎言骗他。他站直身,自宽大衣袖抽出几层麻衣。泽兰看着他陡然变得精瘦高大,背脊如竹挺立。抬手至耳根,寻到一处凹凸不平的肌肤,将指盖陷进,覆上五指,缓慢撕开一层人皮。
泽兰心跳加速,血液奔流。
这容色此生怕是与情字无关,形色风仪,无一寸不冷淡,无一寸不清雅。光线明暗如画笔,将他的眉骨、眼窝、鼻梁、唇形勾勒得起伏有致,工整细腻俊美,极像一尊雕塑,不入浊世与俗人言语。天地之间,他自成一世界。深邃双眼看何物,何物便该为他变得稳重庄严。
如今这双眼紧紧盯着泽兰,他心微颤,情不自禁,“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我原谅你。”
百灵也有些呆,她惊诧的是这气度神采,竟似那位大人年轻的时候。但听伽泽祈兰满嘴痴话,缓过神来,骂道:“窝囊!他可是把你骗了!你问也不问,就当没事发生?”
泽兰已被美色暴击,“对着这张脸,什么错不能原谅?阿风,笑一个!本关主重重有赏!”
江从岸终于看不下去,“你够了没?!还自称公主?!”
“什么公主?我说的是关!主!”
“你能不能闭嘴!”这人好聒噪!剑架在脖子上还能说个不停。百灵一把捂住泽兰嘴巴,转眼看向萧敛风,“你叫阿风对吧?他不问,我来问。名字、籍贯、门派、目的,为何易容?”
萧敛风摘下面具,终于声画同步,嗓音低沉动人,和这张脸实乃绝配,“这是我和泽君的私事。”
“那要不要给你们备间房聊天?”
“如此甚好,多谢百灵姑娘。”
“哈?那、唉!我命下人去备房——”
“我他娘??江从岸我刚刚那是反讽!反讽!!”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不准乱叫!”
“唔唔!唔唔唔唔!”
“你这金真人烦不烦,我砍掉你的——”
鎏金鸟纹剑摔落在地,哐啷一声脆响。百灵双目闭合,朝后跌落。江从岸眼疾手快,及时接住她已失去知觉的娇小身躯。
泽兰五指拢紧捂着脖子,正要朝无人院角退去,却是被谁拦腰一拉,定睛一看,阿风已护在他身前。泽兰焦急地推搡,“别过来!”又记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只昏睡的橘色小奶猫,“带它走,暂时别靠近我。”
萧敛风接过毛茸茸的一团,悄声问:“她划伤你了?”
“流了一点血,血气有毒,别离我太近。”泽兰退无可退,整个背贴在砖墙之上。自身才是危险,却像被危险逼到墙角。事态变化果真极快,除却萧泽二人,谁都不明白现下是何境况。敛风环视四周,这是个接管全局的最佳时刻,“江公子不必担心,百灵姑娘只是暂时晕倒。她内力大损,却频频恼火动武,自伤身体,待我稍后渡气予她,便会速愈。”
这个阿风到底是谁?神态语气从容淡定,言语间条理分明,句句笃定,谎言也能被说成客观真理,举止皆是将相之风。泽兰想起他说自己是显赫人家少爷,不得不信。
“江公子不妨听我一言,我与泽君行走江湖,途经此城,无意与你结怨。今日本当远离,但见明门滥杀,不能袖手旁观,欲芟除寇贼,便晋谒贵府江大人,布局引明门奸人现身。方才我已将其擒拿,奈何百灵姑娘误会泽君为贼,那奸人趁我不备,已然脱身,如今仍在万锦城。江公子若想报灭门之仇,还请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从长计议。”
泽兰听得都想跪下求和,江从岸却还嘴硬,“你刚刚抓到了明门?我凭什么信你?”
“想必江公子已亲眼见过那杀人魔,是否皮肤光洁、眉眼狭长,这里,”他点着右眉之上,“还有一颗痣?”
“你说的没错,但我对你印象极差,依旧不想信你。”
这江小爷实在是被宠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任性,泽兰愤懑不平,“你能不能不要发小孩子脾气!诶阿风!你这是做什么!?”
萧敛风竟拱手深深作礼,俯身间尽是君子儒雅,“昨日酒楼伤到公子,是我不对。明门取吴家上下十二口人命,连襁褓小儿也不放过,天地不容,不得不杀,灭门之仇,江公子也不得不报,既为同道,何不冰释前嫌?”
江从岸不则声,半晌才言语,嘴唇开合,欲言又止。府上家丁各个凝神静气,听他问出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萧敛风回首看身后小皇子,轻眨羽睫间眸光闪闪,也在好奇地等他回答。他朝他莞尔一笑,柔意如墨滴入水,自眼角眉梢晕染开。这严肃容颜一旦有了笑意,便似那经年冰雪一朝为春风消融,寂灭万物为他回春。泽兰听见冰山开出雪莲,天地失序,无声变有声,有声落进他耳里,也变成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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