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的是,萧、敛、风。
第二十四章
“萧遥,字敛风。”
泽君性格清朗,声音是夏雨后的朗润,喊着自己的字,敛风,舌尖轻抵齿间,贝齿咬着下唇,张着明亮的双眸看他。“你还记得吗?兰花银铃不是死物,它有灵性。这世间还有一柄剑,也和铃铛一样,可以吸食我的血气。”
六川剑。
就在身侧,柚木剑鞘,素纹护环,平平无奇。
“阿风,你是习剑的,应该听过六川剑法吧?”
世间武功,最怕执念。六十六招六川剑法,练的并非人,而是六川神剑。如何将一柄普通长剑修出灵性,臻于人剑合一之化境,是整套剑法精粹所在。修行者每进一步,每学一招,都像把心念揉碎了按进剑里,容不得半点杂思,稍有偏倚,便会走火入魔。
传闻六川老人创剑,却只修到第六十五招,便被剑心反噬,失了理智,一代宗师,落得个被江湖各派联手讨伐的下场,最后坠崖而亡。六川剑法,也成了武林禁术,修者格杀勿论。
泽兰说萧敛风所修,便是这种剑法,尽数藏纳他的血气,他当然伤不了他,也只会死在他的手上。“即便是汪名灯,又能奈我何?他甚至不能近我身。”
六川剑法,萧敛风已修至第六十四招 ,摇摇欲坠,岌岌可危。顾朝宣此次命他出川,为北殷宁日,也要断他修剑。潜渊掌门权衡再三,这片武林,不能有一个走火入魔的萧敛风。
“为何?”
“你在问什么?汪名灯为何杀不了我?不是解释了——”
“你为何知道这一切?”
萧敛风听见自己的声音,有如古井之水,镇静异常,实则其下暗流涌动,翻腾冲撞,只他一人了然。
泽兰却朝他笑,带着迷人的邪气,是他最令人欢喜的模样。
只那一霎,百般滋味,千般心绪,全化成恐惧 ,将萧敛风束缚,剥他呼吸,使他窒息。他看见自己手握六川,一寸剑身,遍开血花,冷光寒气,穿心而过。泽君的心。他的泽君,唇角溢血,如画面容,素来灵动狡黠,此刻半分神采不再。一双明眸黯淡无光,为乌云掩盖,渐厚渐浓,终于落下雨来。剔透泪珠自他泛红眼眶滑落,一路裹着暗红血渍,落进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泽君只会死在他手上……
他不会死,不可能,谁都不许伤他。
这柄六川剑若是将自己反噬 ,他便带着它坠落悬崖,一齐粉身碎骨。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可我知道我不能让你知道,因为这是——”泽兰张开双手,像抱住了满天星斗,“犯了天条的!”
开玩笑!他怎么能告诉阿风这世界的本质,是白纸黑字的小说,生老病死,不过几句笔墨,这也太虚无主义了。
阿风落然一笑,“泽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哪能和绛珠仙子相提并论。” 泽兰朝后倒下,“你是我在这里最亲的人,我几乎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了你,连我横行江湖的邪恶企图都和你坦白了。但是人总会有秘密,你自己不就一直没告诉我你的全名。我从不问,是知道你不想说。”
他躺倒时黑发铺开,发丝缠着小草,朱唇开合,一字一字,也缠着萧敛风的心,“我的秘密,就是萧敛风。”
他分明无心,他却盼他有意。
泽兰继续道:“所以你也不用再问了,我不会说的。本来我不该和你说起萧敛风,但你跟着我,遇见他是迟早的事,还是和你打声招呼,叫你提防着。不过他现在应该在六川修剑,我们还能逍遥快活一段日子。没了百灵这个定时炸弹,我们可以尽情地游山玩水了!”
萧敛风在他身边躺下。夜色如墨,碎星点点,不知泽君是从哪座星宫失足落下,摔得又疼不疼……暗骂自己满心痴话,转而记起顾朝宣所说,毒神之道是以身炼毒,生捱体内毒物互相攻伐之极刑,心便似在万根针尖上滚了一遭,刺疼得厉害。泽君却还在耳边兴致盎然地说什么湖光山色,真是着实地捏住他的七寸,“都陪你看。”
“什么叫陪我?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很喜欢。”
次日采芙先醒,她是医女,熟悉山林,摘采了许多吃食。采生近午时才醒,缩在采芙怀里喊姐姐,问郑哥呢。她面色一沉,说莫要提他。傍晚时分回到村内,家家相迎。她是大夫,为人敬仰。听闻有家正有孩童不适哭闹,提了医袋便上门问诊,一身嫁衣还未换下。
萧泽二人自是受到款待,吃饱饭足,见泽兰衣服全破,采芙便说要缝。采生烧好热水,请他先去沐浴,又跑出门借衣裳给泽公子。回来了,在姐姐面前挠挠头,“我送进去吗?”
“岂能!”采芙放下针线,她今晨是看见两位公子睡在一起的。“阿风公子在屋外练功,你去请他送。”
萧敛风收剑入鞘,接过换洗褐衣,道声多谢。
兰花幽香浸了水更张扬,竟隔着木板屏风勾住了他。萧敛风速速将衣物往上一挂,就要离开,却听泽兰喊他进去。他有了理由,更走不了了。转过屏风,泽兰双手搭着桶沿,乌发全湿,几缕贴着面颊,雪白且圆润的双肩隐伏于湿发之中。萧敛风想着读过的礼义廉耻,忽听哗啦水声,他心道莫非,见他只是抬起左脚架于浴桶上,失望之余,又暗斥自己心术不正。
泽兰张开水润双唇,问他:“给不给解释一下?”
萧敛风盯着他白净的脚踝,“你又丢东西了?”
“是被偷了吧?”泽兰捏着嗓音阴阳怪气,娇柔喊他:“相——公——”
他本想恶心人,却把这人喊得全身酥软,笑着应他:“娘子何事?”
“娘子你大爷!”泽兰扬手泼他一身水,“把链子还给我!”
“还给你你却不戴,还是收在我这好。”萧敛风自衣襟取出兰花银链,“这么精致的额饰,得有人欣赏。”
“我戴在脚上的,你不嫌脏?”
“泽君冰清玉洁,怎么会脏?”
泽兰嘴上总是说不过他,张牙舞爪地扑上前就要抢,一时水花四溅。萧敛风退至窗边,手指勾着链子,看他在桶边努力伸着手,真真笑得开心,“好了好了,我还给你就是了。”
泽兰反手摊开手掌,却听阿风说:“闭眼。”
他偏睁着眼睛不合作,萧敛风笑出了声,“你不闭眼,我就不还给你。”
“你到底是不是世家子弟?怎么这么流氓?!”
“我要是不坏,可没办法做悬兰关子弟啊。”
泽兰恨恨闭眼,谁叫阿风长得好看,对好看的人,他从来没办法。
眼前一暗,是谁的气味将他笼罩,铺天盖地,无处逃脱。有人将他虚抱,额头为何微凉,又是谁温声说别动。湿漉漉的卷翘黑发,轻抚、撩起、一声扣。右手落入温热手掌,他被阿风牵引着举手,指尖摸到凹凸纹路。
“伽泽祈——”萧敛风带着他一点眉心三瓣花,“兰。”
第二十五章
泽兰由着这条兰花额饰坠于眉心,还自暴自弃地编起了辫子,心想破案了各位书迷朋友们,你们可爱又迷人的反派伽泽祈兰,他果然是弯的,阿风这种敢与钢管比谁直的人,都已经被他的妖气迷惑,不仅满嘴骚话,还把他撩得双颊绯红。
等等,他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夸自己?
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有道是纯爷们从不回头看爆炸,阿风在他心上放了一把野火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留泽兰晕头转向浑身发烫,一闭气躲进了浴水里给自己降温,差点没憋死。
某罪魁祸首探身过来,指着铜镜中的泽兰。他正用指节缠着墨发,忽听阿风问:“这是谁家的公子,长得这般俊朗,真想给他做牛做马。”
本想接过话头来自夸,他却侧首埋进他发间深嗅,喃喃低语:“这么一位壁玉雕出的人,当然只会是我家公子。”
撩撩撩整天就知道撩!你都要被掰弯了你知不知道?!泽兰松开手指,哪管前功尽弃,先逃开要紧,“你,今天起,离我至少三步远!”
泽兰说过许多狠话,萧敛风哪句当真过,当下就进了一步,他退,他再进,退退进进,逼至墙角。泽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这狗东西又凑到他脖子旁使劲嗅。他以前还会偷偷摸摸地做这事,新房一夜后就肆无忌惮,一日不吸浑身不得劲,自己到底有什么好闻的?难不成在万毒谷吃了什么奇花异草,成了人形毒品?——“哎我操!给我起开!”
萧敛风稳住身子,用手背擦着嘴角。泽兰拉好衣领,骂他:“你不要命了?我你都敢咬?!”
“没忍住。”
泽兰心有余悸,“你要真吃了我的血,整个人能化成一滩水!”
萧敛风垂下眼帘,想问若修成六川剑法,是否不必担心。
泽兰难得见他乖模样,心又软了下去,他真是条没骨气的颜狗啊,“要不给你舔舔?”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伽泽祈兰!
我堂堂关主怎么会说这么骚的话?一定是被那个死基佬附身了!
萧敛风抬眸看他,笑逐颜开,俯身过来。泽兰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犹犹豫豫。萧敛风早已凑近他的下颌角,舌尖一舔,泽兰抵在墙上的十指曲起,指腹按紧,指节泛白。他压得更近了,沿着他迤逦轮廓逐寸品尝,慢慢低下身去,含住肩颈。泽兰侧脸仰首,只觉一子既错,全盘皆输,可那一子之错,他分明在落棋前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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