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川感觉像在听疯子说胡话:“我和你结婚?”
方显扣好笔记本,作出长谈的架势:“我想了想,Carson 比我有太多优势,至少你还喜欢他,这点我竞争不过。”
他的语气少有的严肃:“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至少我在你这里没有不良记录。”
沈之川不耐烦:“我非得在你们两个之间选不可?”
他再度作势要走,却被方显拉住。喝了酒脚步不稳,跌坐在沙发扶手上。
“你喜欢我。” 方显突然扔出一个天雷一样的结论,“你喜欢我,所以才吃我那么多顿饭,所以才在我问你吃什么好的时候回复我。你不喜欢我,完全可以不理我。你喜欢我。”
“沈之川,我知道你怕什么。可我不会说什么永远爱你之类的话。我不喜欢这种说词,听起来就很假。但我可以和你签个对赌协议。如果有一天我出轨,你可以拿走我的全部财产,包括未来在长鲸的以及其他所有潜在收益。我们可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向全世界公布这份协议。一旦我出轨,立刻净身出户滚出家门。”
“我不能说我绝不会出轨,这不符合科学,任何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但我可以把所有的身家都给你,这是保障也是赔偿。如果有朝一日最坏的事情发生了,我希望你去挥金如土去奢侈无度,去包养一百个男模,拿着我的钱快乐地忘掉我。”
第40章 猎户臂 十三*
沈之川喝了酒的脑子没法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他抖着嘴唇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显把手里的笔记本搁到茶几上,站起来去拿刚才被他搁在玄关的碗。
碗早凉了, 方显熟门熟路地去厨房热饭。
微波炉运转的时候, 他才走过来。
沈之川坐在沙发扶手上不说话, 低着头。
方显疑心是自己的举动太激进, 吓着沈之川了。
他想了想,又说:“我做这些事,纯粹出于雄性求偶本能, 没有逼你做决定的意思。” 他说着,伸手摸摸沈之川泛着绯红的脸, 光润如玉, 触手微微发烫,“但是川川你总得从分手里走出来,去认识新的人,去开始新的恋情。哪怕是你要和Carson 和好,你也得先从过去那段感情的阴影里走出来才行。”
沈之川抬起头,看着方显却眼神失焦:“但我忘不掉。”
他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带着哭腔:“太难受了。所有人都那样看着我,只有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好像在学校里受了委屈找家长告状的小孩子。
这么久了, 这件事情沈之川没和任何人讲过。
怎么讲呢?讲出来也不过就是换得三两同情。
可他收到的同情已经太多了。
方显心疼, 疼得自己都鼻头发酸。他慌忙把沈之川揽进怀里胡乱哄着:“别哭别哭。我替你打他,我替你骂他,好不好?”
微波炉响了两声。饭热好了。
方显哄着沈之川:“先吃饭吧, 你喝了那么多酒, 再不吃饭该难受了。” 他抱着沈之川的肩膀, 好声好气,“在烤箱里吊了一天一夜,去尝尝好不好吃,嗯?”
沈之川推开方显,捋了捋头发站起来,还有醉意,又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端矜的样子。
方显的心往下坠了坠 -- 沈之川总是在推开他。
沈之川径直走到厨房,打开微波炉,看见里面只有一碗,才转过身用还有点鼻音的声音扬声问:“你不吃吗?”
他说着,自己端着托盘走过来,倚在中岛上。
不过普普通通四个字,方显却从里面听出了教堂婚礼中唱诗班的男童合唱,鸽子和气球在放飞瞬间的鸟鸣和风响,亲友的祝福和欢呼,以及清润的男声略带羞意地回应牧师。
方显欣喜若狂,站起来,朝靠在中岛的漂亮男人走过去。
“我吃过了。” 方显说,“专门送来给你的。”
沈之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喝得太多出现幻觉了。他隐约觉得方显屁股后面有一根毛茸茸的什么东西在摇。
沈之川坐下吃饭,方显就那么摇着一根幻肢坐在对面看着他。
平心而论,方显做饭的手艺真的不错。
沈之川不是没好奇过,一个看起来就是大少爷的人物怎么会做饭,但他从来没问过。
他之前觉得问多了就会了解更多,接近更多。
但他现在想问,却有些张不开口。
吃完饭,沈之川不顾方显的阻挠,坚持要去洗澡。
热水冲着酒气,熏得人昏昏沉沉。
他出来没看见方显,转头回卧室去睡觉。
躺了没多久,有人开了卧室门进来。
沈之川难受得睁不开眼。
来人伸手在他的头发上摸了摸,还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走了。过了一会这人又回来,手里多了个呜呜呼呼的东西,伸进沈之川的头发里,沿着头皮慢慢移动,说不上的麻痒。
“方显。” 这东西蹭着头皮来来去去,弄得沈之川很没有安全感。他睁开眼伸手去推那诡异的机器。
“别动。” 方显按住他的手,“给你吹头发,顺便按摩一下,明天起来不头疼。你好好躺着。”
方显的手劲很大,沈之川无法,只好躺着享受。
那东西嘶嘶地吐着热风,前面按摩的头部还会转会震,搔得头皮又痒又麻,适应了确实很舒服,甚至还很爽利。
只是爽着爽着,沈之川发觉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大对头了。
他又尴尬又臊得慌,把被子往腰间堆了堆,试图遮掩自己的不对头,还阻止方显:“你别弄了。”
方显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转瞬间就明白了,轻轻笑起来。
他关掉按摩器扔到一边,俯身看着闭眼装无事发生的沈之川。
沈之川的脸颊甚至比方才更红了。他抿着嘴唇睫毛轻轻抖动的样子,毫无平日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反而令人心生怜爱。
“不就是起反应了吗?” 方显凑到沈之川耳边低声说,“按摩器嘛,爽了多正常。”
沈之川不说话。
方显得寸进尺:“我们川川好可怜,方哥哥来帮帮川川好不好?” 他嘴里打着商量,手却已经摸进了什么秘密都遮掩不住的丝绸薄被里。
沈之川像一条突然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猛地一抖,声音碎得不成样子:“别…”
在此之前,方显从没想过沈之川会有这样一面。
他是喜欢沈之川,但从来没朝那个方向肖想过他,好像生怕玷污了这个人。
沈之川在人前是一捧又清又冷的白月光,是春日里雪山上融化的第一滴水。但当他满面绯红地躺在方显怀里时,发出微弱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吟唱般的声音,不自觉地抬起身体将自己往方显怀里送时,方显才得以窥见这白月光的另一面,尝到那滴甘甜的水。
他忍不住低头去吻沈之川,为自己这胆大包天的举动贴上一个句号。
沈之川在结束很久之后,仍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维持着半仰的姿势一动不动。
方显从卫生间洗完手走出来。
他这会精虫下线了才觉得自己刚才实在胆子太大。他有些惴惴地走到床边坐下,试探地去握沈之川垂在身侧的手。
沈之川没有推他。
两人一躺一坐,相对无言。
过了许久,沈之川才睁开眼睛,慢慢地开口:“方显,你个混蛋。”
有气无力,不像斥责,反像撒娇。
方显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放回了胸腔里。
他闷笑一声俯身去看沈之川,握着沈之川的手晃了晃:“川川,放下碗就骂厨子可不好。”
沈之川过了一会才又开口:“你真的有糖尿病吗?”
问得突兀,方显都愣了:“是啊,怎么了?”
沈之川摇摇头不再说话。
方显却意识到了沈之川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一型糖尿病,十多岁的时候在学校突然发病的。每天都要注射胰岛素,一天四针。” 方显握着沈之川的手,慢慢地说,“其实也可以带泵,医生也推荐带泵,带泵控制血糖的效果更好。”
“那你为什么不带?”沈之川没忍住,顺着他的话问。
方显耸耸肩,笑了起来:“我喜欢跑步,喜欢赛车,喜欢和心爱的人做运动,带着泵什么都不能干,那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沈之川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方显给他做饭,有些菜自己却不吃,想起方显冒着大雨来给他送伞,还有那次被他扔掉的一盒点心。
他那时候以为方显是为了卖惨胡说八道。
现在回想起来,沈之川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一个病人。
方显捏捏他的手:“你现在这个表情和我妈知道我这辈子都是个病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沈之川偏头看他。
方显松开沈之川的手,轻轻向下扯了扯那艳红而薄削的嘴唇:“就是这样,好像我后半辈子都完了似的。”
“川川,你笑着才好看。” 他又推了推沈之川的嘴角,“做我的爱人其实也挺麻烦的。我的医生会定期把体检报告发进你的邮箱,不过你要是嫌烦,也可以把他加进屏蔽名单。”
“还有我的血糖水平和注射时间,也会发进家庭数据流里。如果我在外面因为酮症酸中毒倒了,你要给急救医院授权我的医疗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