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耳没明白为什么庆祝生日会成为一个秘密,但他很信任周游亦,还被他故作神秘的态度弄得莫名也雀跃起来,好像前方有一个用很大的盒子包起来的惊喜等着他。
于是白耳去了周游亦说的宾馆,找到房间,敲了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周游亦站在房间门口,对白耳露出柔和的笑意:“进来吧。”
房间果真布置过了,但是不像一个庆祝生日的场地,倒像雪白的婚礼现场,墙上挂着白色水晶球,地毯上铺了一层白色羽毛,很多个白色的气球散落在房间中。
“哇。”白耳觉得好看,也没有细想,伸手去牵其中一个气球的绳子:“哥哥好厉害。”
周游亦把他的手牵过来,牵到床边,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放进白耳的手里,温声说:“送给你的礼物。”
“谢谢哥哥。”白耳接过盒子,他的心里很开心,因为周游亦大老远从学校回来,认认真真为自己准备生日惊喜,给自己买礼物。
白耳拆开盒子,拿出一包衣服。他的小脸红扑扑的,拆开包装轻轻一抖。
是一条裙子。
一条洁白的蕾丝笼纱裙。
白耳愣愣捧着那条裙子,想了很久,才问:“哥哥,你是不是拿错了。”
“没有拿错。”周游亦站在他的面前,很自然的样子,“我觉得很美。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就想到了你。”
“白白,你这么白,一定很适合这条裙子。”
白耳呆立了很久。他信任周游亦,喜欢周游亦,可即使是这样,周游亦捧着一条女孩子穿的裙子要他穿上,白耳还是觉得太奇怪了。
“我不想穿。”白耳小声说:“我不是女孩子,哥哥。”
他把裙子放在一边,然后被周游亦抓住手腕。周游亦的手心很凉,有些湿润,像夜晚的海风里无声无形的触手,卷住他的皮肤。
“白白不是女孩子,可是比女孩子还漂亮。”周游亦的声音更温柔了,“你不听哥哥的话了吗?穿上它。”
白耳有些害怕,他觉得这样的周游亦很陌生,不像他认识的哥哥。
虽然害怕,可白耳还是固执地摇头:“不想穿。”
抓住自己的手指收紧了。
就在这时,白耳的手机响起,是爸爸打来的,问他跑到那里去玩了,他和妈妈还等着给他过生日。
盘踞在手腕上冷腻的感觉退去了。周游亦松开白耳,望着他,一副很绅士的样子。白耳与他拉开距离,说:“那我回去了。”
周游亦眯起眼睛看着他,嘴角牵起一个笑容:“好。”
他说:“不要告诉你的爸爸妈妈,白白。”
“这是我们的秘密。”
明天一章结束回忆(/▽\)
太阳与月亮
那之后,周游亦和白耳的联系频繁起来。
与其说是联系,不如说是周游亦每天都定时定点和白耳发消息。有时候一天发十几条,有时候发几百条。内容大多接近日常,但每天的固定话题都是问白耳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喜欢新东西。
白耳一开始还乖乖回复,后来周游亦每天都重复问同样的问题,无论白耳说多少次没有,他在第二天依旧会问。
就像一个坏掉的机器,每天午夜十二点自动格式化,然后在第二天对白耳重新收集数据。
白耳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他原本以为周游亦读书压力大,还很努力地配合周游亦聊天,想让他放松一点。但是越到后来,白耳发现不是这样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周游亦只想知道他是否始终是一个人。他一遍一遍地确认,一定要知道白耳没有和别人接触,也不想认识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和女人,他要白耳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里也不要去。
白耳十五岁了。他原本就是个敏感又早熟的小孩,只不过因为太信任周游亦,在面对周游亦的时候才会无知无觉,反应迟钝。
可他如今不小了,也不笨,在周游亦一天比一天密集的信息轰炸和围裹下,他还是察觉到了周游亦的异常。
白耳不太能具体地琢磨出周游亦的怪异到底从何而来,他依然不愿意将从小陪伴他的邻家大哥哥放在一个不善意的角度去揣测。但是出于对异常和危险的本能规避意识,白耳开始和周游亦保持距离。
他慢慢减少对周游亦的消息的回复,如果周游亦打电话过来,他就假装在上课或者在做作业没有听到。白耳希望借这种委婉的方式暗示周游亦,让他理解到自己的拒绝之意。
可周游亦不仅没有理解——或者说,不去理解,反而变本加厉,他每天都发上百条消息过来,绝大部分内容都是无意义的“在做什么”、“白白”、“哥哥想你”。他还会打电话过来,如果白耳不接,就一天打几十个电话。
白耳真的开始害怕了。他把手机关机,关进家里的柜子里。爸爸问他怎么了,白耳就说,想安心学习,不想玩手机。
爸爸笑他,说你成绩这么好,不要这样过度要求自己。
白耳想和爸爸妈妈谈这件事,可想到周游亦是他的邻居家哥哥,爸爸妈妈都喜欢他,大人们相处得也很好。他不想破坏和睦的表象,犹豫再三,最终选择把这件事放进了心底。
黑暗的记忆始于一个雨夜。
那天白耳正从学校下晚自习回家。天色下着雨,他的鞋子湿了一些,雨伞收起时落下的水珠洒在地上,在楼道里发出刷拉的声响。
他们家住在一个有些年份的小区。居民楼只有八层,没有电梯,楼梯都是水泥直接堆砌的。楼梯间的灯倒是很亮,可白耳蹬了蹬脚,灯没亮。雨夜无光,只有雨声静谧地响着。
可能坏了。白耳看着黑洞洞的楼梯间,心里有点害怕,但是他的家就在二楼,走一走就到了。
于是白耳摸到楼梯扶手,慢慢往楼上走。
他刚走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拐角处,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视线里很黑,可当他经过某个角落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那里有个人。
白耳还来不及惊惧,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他浑身的细胞差点炸裂,冷汗瞬间浸湿了背部。他被一个成年男性捂住嘴,擒住手腕,在黑暗的楼道里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
“宝贝,等你好久了。”他的身后,传来周游亦温柔的,甜蜜的声音。
白耳再次醒来的时候,白炽灯刺得他眼睛一疼。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墙壁白得刺眼,墙角爬满了霉斑。床单,被子,都是白的,只有床边一个很小的床头柜,散发着腐朽木质的味道,常年的潮湿和肮脏将柜子侵蚀出黑斑,大大小小的散落在暗黄色的柜子表面。
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旧得锈迹斑斑的铁门,和一个很小很小的通风口。
白耳从床上坐起来,一阵锁链晃动的声音,他的脖子被卡住了。
他慢慢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腕被铁链铐住,锁在很脏的床头铁架上。他的脖子上也套了一个项圈,项圈上连着一条铁链,链子栓在铁架上。
白耳伸手拽了拽链子,把床头架拉出声响。很快他发现链子很结实,不是假的。于是白耳松开了手,手臂垂到腿上。
他触到一层柔软的纱质衣料。白耳愣了一下,看过去,看到自己的身上套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蕾丝笼纱,是那天周游亦买给他的,但是被他拒绝了的生日礼物。
白耳抓着身上的裙子,想脱下来。可他的手被拷住,手臂也发着抖,使不出什么力气。
“吱呀”一声,铁门从外面被打开,发出经年缺乏润滑的难听响动。白耳抬头,看到周游亦走进来,依旧穿得很干净帅气的样子,看到他的时候,还露出从前那种柔和的笑意。
“裙子就不要脱了。”周游亦缓步走过来,“你只有这一件衣服。”
白耳停住了动作。
周游亦非常感兴趣地盯着白耳,目光中流露出愉快和难以压抑的兴奋,他说:“我就说你穿上这件裙子会很好看,宝贝。”
“你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电话。”周游亦坐到床边,伸手去摸白耳的手臂,“害得哥哥好心急。”
白耳躲开他,像躲一条毒蛇。
周游亦却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白耳被抓得生疼,但他忍着,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直到周游亦放开他,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圈通红的痕迹。
周游亦把白耳关了五天。这五天里,除了周游亦每天定时送饭,白天一碗粥,晚上一碗粥,他没有见到任何人,听到任何声音。白炽灯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时不时闪烁一下,似乎接线十分不良,随时都要熄灭。
白耳一开始还会挣扎,锁链将他的手腕和脖子磨得破皮,流血,在雪白的床垫上洒下点点血迹。白耳的皮肤非常敏感,铁链很脏,贴在他的皮肤上,令他的脖子和手腕一遍一遍过敏,红得吓人。周游亦只给他塞了两粒药下去,不管药有没有效,便把他扔在床上走了。
后来白耳开始发低烧。他的精神不可避免地寸寸垮掉,过敏的地方又痛又痒,红疹消了又长,长了又消。他每天只能吃两顿粥,周游亦严格控制他的进食量,令他不至于饿死,但完全丧失反抗的体力。白炽灯日复一日照着他的脸,令他分不清白天黑夜,现实虚幻。